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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的真容
龙崇拜是中国人的文化特徵,但龙的真容如今已经隐没在历史的云雾中。关于龙的本源,历来有多种学说,众说纷纭,但没有哪个能令人完全信服。影响最大的说法是1948年出版的闻一多先生所著《伏羲考》中提出的“混合图腾说”,认为远古一个蛇图腾的部落融合了其他部落之后,形成了以蛇的形象为主体并且混合了马、鹿、鸟、狗和鱼等等动物特徵的混合图腾--龙。这个学说流传广泛,但基础却非常薄弱。首先“龙是不是图腾”已经颇具争议,退一步说,就算龙是图腾,古代的民族融合基本是通过战争,失败民族没有任何政治地位,图腾的杂糅混合只是一种美好想象。对这个建立在臆测的基础之上的“混合图腾说”,王莅荃的反驳十分有力:
迄今为止,国内外所有图腾文献中,还没有发现一个用六七种动物器官零件拼 凑而成的图腾像。[1]
《易经》中多次以龙为卦象,如果龙是拼凑出来的虚幻事物,那么这部巫卜之书又怎么能让广大信众产生精神上的共鸣呢?
龙崇拜也绝不是由蛇崇拜发展来的。那种认为古人出于对蛇的畏惧和厌恶转而产生崇拜的想法,是现代人对古人精神素质的一贯轻视态度所导致的误判。载于《韩非子》中的关于“神君”的故事说明先秦古人既不喜欢也不敬畏蛇,对蛇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态度。《淮南子》里提到后羿建立的功劳之一就是“斩修蛇于洞庭”。另一个反证是,龙崇拜最盛的反而是乾旱少蛇的北方地区。还有的学说认为龙的本源是鳄鱼、恐龙、马、河马、胚胎等等,不一而足。但依笔者看来,这些假说都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针对这些我们要提出一个观点;龙绝不是任何一种动物。虽然古人会敬畏和崇拜一些动物的超凡能力(比如猛兽或者飞鸟),但人对禽兽的崇拜是有限度的。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则异乎寻常,其集于一身的雄健、神圣、吉祥、灵异、神秘和超拔杰出等等品性,数千年来在中国文化中坚如磐石,一以贯之,绝不是哪种动物能够承载得了的。
目前可见最早的龙,是辽西红山玉龙和安徽凌家滩的石龙,但两者相隔数千里,除了蜷曲的形态之外没有其他的共同点。可见远古华夏大地上的人们有对龙的共同信仰,但龙却没有确定的形象,这一点让我们更有理由否定它的动物属性。各地人民从自己的想象出发,基于一个共同的神秘理念(可能是承继于更早的年代流传下来的知识),创造了龙的不同形象。从红山玉龙、陶寺蟠龙到夏商周三代的龙,绝大多数无足,有的一足或两足,有的一首双身,有的一身双首,还有的在正身之外有一个若即若离的“副身”(比如山西石楼的龙纹铜觥),离奇怪诞,都不是真正的动物形态。
最早的红山玉龙无鳞无角无足,通体抛光,造型简洁,到商代的龙就出现了角和鳞纹,战国之后才出现四足之龙。细节越来越多,逐渐向现实的动物靠拢。但直到汉代,龙的形象还是有很多变体并存,隋唐五代之前龙的造像都无定型。龙的形象逐渐定型为我们今天熟悉的样子,是明清以来的事情。这个发展轨迹充分说明龙的动物化特徵是后人附会出来的,与其原初的本义无关。
还有一些学说认为龙就是松树、闪电、云、虹、龙卷风、星象等等,众说纷纭,但都无法完全自圆其说。自上个世纪初以来这么多人的努力,似乎还没有接近龙的真相,这说明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探索方向。
问题在哪儿呢?让我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龙崇拜不是汉族独有的,它也盛行于东亚众多民族之中。藏语中的龙的多个读音,与古汉语存在系统性对应,说明龙崇拜在藏文化中历史久远。古籍中记载匈奴人也有独特的崇龙习俗。据前苏联学者的资料,黑龙江北岸的那乃人尊崇巨蛇“穆杜尔”,认为它是“天与水的主宰”,是它与猛犸象一起把山谷犁成河道,疏导了洪水。而同属通古斯语的满语中称龙为“穆杜里”(muduri)。也有证据显示,南方诸少数民族的龙崇拜并非出自汉族的文化影响,而是源自其自身固有的古老传统。比如云南普米族称龙为【bro】,藏南错那门巴语中的龙为【bruk】,景颇语龙读为【paden】等等。联系中美洲玛雅人对飞天司雨的羽蛇神的尊崇,龙崇拜显然是蒙古人种诸民族共有的文化现象。要追寻龙的本源,必须与蒙古人种的起源和迁徙联系起来,否则我们将永远在五里雾中摸索。
蒙古人种诸民族从冰天雪地的高纬度北方走来,那么龙竟为何物?如何在我们祖先的精神世界里占据瞭如此重要的位置?在本章我们将看到只有在高纬度地区独有的自然现象中,才能找到龙的最合理、最有说服力的本源,让我们一起走进祖先精神世界的殿堂,揭开龙的瑰丽雄大的真容。
[1] 王莅荃,《中华龙文化的起源与演变》,p190,气象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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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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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古籍中的线索
古籍虽不可尽信,但多少会留下一些线索。年代越晚,堆积的捏造信息就越多,元明以降的文献中对龙的描述皆不足为据。要探寻龙的本源,还是要从最古的文献着手。年代越古,参考价值越大。虽然始皇焚书使得上古传承下来的知识有所损失,但先秦和秦汉时代去古未远,那时的学问人依据故老相传的知识,对龙的认识依然较为接近真实。让我们先梳理一下古籍中有启发性的线索。
1. 龙无定形,是变化之神
说“龙无定形”,读者大概不理解。龙不就是牛头、蛇身、鹰爪、鱼尾的形象吗?怎么能说无定形呢?但龙的这幅模样是唐宋之后才逐渐定型的,至少在西汉时,龙的具体形象依然很模糊。《淮南子-要略》说:
今画龙首,观者不知其何兽也,具其(身)形,则不疑矣。
就是说,单画龙首的话,人家都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把身形画出来,大家才恍然:噢,原来是龙。这说明当时龙的头部是什么形象还不确定,只有身体的蛇形是确定的。《论衡-龙虚》中说:“世俗画龙之象,马首蛇尾”,看来到了东汉的时候,马头的龙比较流行。龙首的不确定性,至少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红山的龙与凌家滩的龙头部细节就完全不同。浙江博物馆藏有一件龙纹陶瓶(据王从仁《龙崇拜渊源论析》),那上面的龙有一个鸟类的头部,还有尖尖的喙,身体呈卷曲细长状。古器物和绘画中其他各种各样的龙头部像蛇、马、 猪、鳄的不一而足,全无定式。
难道甲骨文中的龙没有头吗?我们看看甲骨文中“龙”字典型写法的两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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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字形上看,龙头并非写实,而是一个符号化的部分。第一个写法的龙头非常像“天”字,第二个写法的龙头上有一个倒三角形冠,这个元素在甲骨文“凤”字头上也有,是表示神异威严的一个符号。所以,这些龙很诡异地没有面目,这与甲骨文中的“马”、“鸟”、“龟”等字中对动物头面部惟妙惟肖的写实手法大异其趣。可见龙头是什么样子的远在甲骨文的造字之初就是模糊不清的。只有蜷曲的龙身比较确定,这与淮南子中的议论是一致的。
《周易·乾卦》中有这样一句卦辞:
“见群龙无首,吉”,
千古以来让人困惑。龙无头岂非凶兆?怎么会是吉兆呢?于是有人强作解人曰:此“首”当作“首领”解。但晁福林先生(《补释甲骨文□字以及商代与之相关的社会观念》)指出,“首”用作“首领”之义是战国以降的后起之义,商周时期,“首”即是人兽之头。《周易》的成书年代至晚当在商末周初,所以此处的“无首”就是“无头”之意。由此可见,上古时代的人们觉得“龙无头”是个正常现象。
1972年出土的马王堆汉墓帛书中的《二三子问》篇对此提供了佐证,其中记载了孔门弟子请教如何理解“见群龙无首,吉”的问题,孔子回答说:
“龙神威而精处,□□而上通,其德无首□□”。
帛书此篇中有缺字,但“无首是龙的特性(德)之一”这一理解当大致不差。可见今天的“神龙不见首尾”这么一句俗语的根子有多么古老。从新石器时代到汉代,龙头的细节都是不确定的,其来有自。
龙既然无首,当然就不是动物。《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中记载了孔子与老子会面之后说的一段话:
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 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见老子,其犹龙邪?
可见孔子明明白白认为:龙非鸟、非鱼、非兽。所谓“龙为鳞虫之长”的说法实为后人之妄说。
龙不仅不是动物,形象也变化无定。《二三子问》篇还记载了另一段孔子关于龙的话:
“龙大矣。龙既能云变,有(又)能蛇变,有(又)能鱼变,飞鸟□虫,唯所欲化,而不失本形,神能之至也”。
明白阐述了龙无定形的变化之神性格。早期文献中的龙,都没有具体的形象,或者可以是任何形象,甚至“能合能散”。这种描述古籍中比比皆是:
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云气而养乎阴阳 (《庄子-天运篇》)
龙之为虫,一存一亡,一短一长。龙之为性也,变化斯须,辄复非常。(王充《论衡》)
龙之神也,其为兹能乎?能与细细,能与巨巨,能与高高,能与下下。吾故曰'龙变无常'。(《贾谊新书·容经》)
“欲小则化为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欲尚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管子·水地篇》)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 变而不可测,... (《王安石集-龙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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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孔子见过老子之后,与弟子们说:“吾见老子,其犹龙邪”?以龙的原始形象来看,这是对老子思想的一个相当精准的概括。老子的思想是“不拘”、“不争”、“上善若水”,老子说他的“道”是“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孔子大概是觉得,这玄之又玄、不可名状的东西,与龙之变化好像有相通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所以他承认自己也不能确定。“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跟弟子们说的是大实话,并非故弄玄虚。
读者也许要问了,甲骨文中的龙不是蛇形吗?怎么这些书里,还有孔老夫子,又说它“无形”了呢?其实甲骨文里这个蛇形,也可能不是写实,而只是一种抽象化。因为在所有动物形象中,蛇形是限制最少,熵值最大的一种形状,所以蛇形被用来概括形状无定的龙。汉代编的字典《说文解字》的“龙”字条目下面,很多饱学大儒给龙做了注释,徐铉注:“龙,象宛转飞动之貌。”饶炯注:“龙之为物, 变化无端”,并没有提到蜷曲长身的元素,可见在龙最原初的含义中,蛇形并非其必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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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原始信仰中的龙神也是形状变化无定的,在藏族本土宗教--苯教(佛教传入西藏之前,在西藏土生土长的古老宗教,教义类似于萨满教)里面,龙神就是变化之神,散漫无定,可以幻化成各种动物形象,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带有蛇尾或者鱼尾[1]。而汉藏同源是史学界的共识,这两个人群来自史前时代的同一个母体人群。剥离去喇嘛教,藏文化的底层保留了许多汉藏尚未分化之前的特徵。
宋人罗愿的《尔雅翼》转引东汉王符所言龙为九似之物:“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但从西汉《淮南子》中龙头仍不确定来看,这个九似的定义是不可能早到东汉的,当是宋儒托古的说辞。但至少在宋代,龙的动物化已经完成了。到了明清之际,龙的形象被固定下来。它这付九似九不似的怪样子,其实并不是所谓图腾混合的结果,而恰是其早期形象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的遗产。
[1] 格勒,《论藏族文化的起源形成与周围民族的关系》,中山大学出版社,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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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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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龙是一种光现象?
先秦和汉魏时代古籍中对龙的很多描述,都使得我们只能把龙理解为一种能够灵动变化的发光现象。这似乎很令人意外,但除此而外,难以作别的理解,试阐述如下。
早期典籍中,都反覆强调龙具有“能幽能明”、“乍存乍亡”或者“一有一亡”的特性,就是说,忽明忽暗,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比如说: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说文解字》)
龙,能高能下, 能小能巨, 能幽能明,能短能长,渊深是藏,敷和其光。(《广雅》)
黄龙者... 能巨,能细,能幽,能明,能短,能长,乍存,乍亡。(《瑞应图》)
龙之为虫,一存一亡,一短一长。龙之为性也,变化斯须,辄复非常。(王充《论衡》)
注意《广雅》中的“敷和其光”明白指出龙是一种发光物。最具体生动的是汉代的刘向在《说苑-辩物》中对龙的描述:
神龙能为高,能为下,能为大,能为小,能为幽,能为明,能为短,能为长。昭乎其高也,渊乎其下也,薄乎天光也,高乎其著也。一有一亡,忽微哉,斐然成章。虚无则精以和,动作则灵以化。于戏。允哉!君子辟神也。
您可能会觉得太玄虚了,但其实刘向这个作者是很严肃的。读者们有没有注意到,先秦两汉古籍中对龙的种种描述,无论在今人看来多么“玄虚”,它们都存在明显的内在一致性。从而可知,并非是哪个作者的信口胡言或者凭空想象,而是出自当时的普遍信念。中国文化的许多经典,好像都是在战国和汉代之间集中出现的。但其实远在此之前,就有一个深厚的文化传统存在,只不过没有被形诸文字。在从战国到秦汉一段时间里,这些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文化传统被逐渐记录下来,形成文献。龙的观念在形成文字记录的时候,已经模糊了其本源。但先秦和秦汉的学者们秉笔直录,把祖先传下来、他们也不太明白的的龙的描述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才让我们后人有了探究其本源的钥匙。
从刘向的这一段描述来看,龙能短能长,能亮起来,也能暗下去,时而可见,时而不可见(一有一亡),不仅变化轻灵,而且光彩斐然。 这颇似是高空一种变幻莫测,瑰丽而灵动的光现象。这与孔子对龙的评述“智者不能察其变,辩者不能(言)其美,至巧不能赢其文”异曲同工,给我们揭示了龙的壮观美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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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不是发光现象呢?让我们看看年代更古的典籍中有没有线索。《诗经-小雅-蓼萧》中有这样的句子 :
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这个“为龙为光”很有意思。一般认为《小雅-蓼萧》是诸侯会见周天子时的赞颂之诗,旧注多认为此处的“龙”是“宠”的通假字,是蒙受天子恩宠的意思。但这种解释有两个不合理之处:第一是与场合不符,西周时诸侯和天子远不象后世君臣那样尊卑悬殊(所以此诗中还有"宜兄宜弟" 这样的词句,姬姓诸侯与天子就是堂兄弟的关系),有的诗经注释者(比如朱熹)还认为这是一首周天子褒扬诸侯的诗,而不是反过来。第二个不合理之处是与字面逻辑不符,因为纵观全诗,“既见君子”之后的两句,有很明显的因果关系。比如:
既见君子,(因为)我心写兮,(所以)燕笑语兮
既见君子,(因为)孔燕恺悌,(所以)宜兄宜弟
显然在“为龙为光,其德不爽”这一句里应该有同样的逻辑结构,即:因为“为龙为光”,所以“其德不爽”(德行没有瑕疵)。那么这里的“龙”就应该释为与光同义,才合乎逻辑。 意思是赞颂对方“光辉四射,德行美好”。所以,龙与光一样,是表示一种伟大辉煌的神圣存在。
看来把龙解释为‘宠’是错了的。但是且慢,事情还不那么简单。宠的本义并非恩宠,而是“光耀”。《易经》中“师”卦的卦辞中有“在师中吉,承天宠也”。郑玄注释:“宠,光耀也”。郑玄是当时的大学问家,否则也没资格给晦涩难懂的易经做注解,他对“宠”字的解释更接近其原初的含义。宠以龙为偏旁,不仅是借其音,也是借其义。龙和宠的本义都与光有关。“宠”的的宠爱之义是引申出来的后起之义。如此看来,释龙为宠在郑玄的时代还不能算错,但以宠的今义来注解“龙”就刻舟求剑,谬以千里了。
龙的“光属性”在先秦古籍中留下的痕迹比比皆是,比如《尚书-益稷》中有一段舜帝说的话︰
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
《尚书》里的这句话历来无定解,尤其是这个与日月星辰并列的“山龙华虫”,解释起来五花八门。从字义看,华虫似是发光之物。“山龙”与日月星辰和华虫这些光灿灿的东西摆在一起,显然也是光彩焕然的一种神物。
《淮南子-天文训》说:“龙举而景云属”。景云就是光彩四射的云。《说文》:“景,日光也”。 到淮南子成书的年代,龙的真身已经不清楚了,但龙与光密切联系的基本特性依然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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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胧”一词,古文中指“微明之貌”。比如 “寒淡淡,晓胧胧”(宋-严仁《鹧鸪天》),相似的还有“胧明”。而“胧光”则指白光,比如“胧光照玄墀”(晋-张华《情诗》)。“朦朦”与“胧胧”同义自不待言,渊源更极深:“朦”与“胧”古时同音!它们是以“麦-来”、“命-令”为典型例子的上古复辅音“ML”分化形成的近义词汇,这一点在讨论龙的古音时还将涉及。但“朦”、“胧”两个古同音字共有的“微光”含义是发人深省的。
《管子-水地》云:
“伏暗能存而能亡者,蓍龟与龙是也”。
龟灵是上古华夏的另一个神秘信仰,我们要留到第五章再揭示它的谜底。《管子》里的这句话,即使对于春秋时代的古人,恐怕也不是日常经验能够理解的,肯定是在转述更古远年代留下来的知识片段。那么龙在黑暗之中能见于人,又能不见于人,求之以物理学规律,不是一种发光现象又如何解释呢?
汉代文人喜作赋,洋洋洒洒,极尽铺陈。他们比先秦时代那些惜字如金的记录者们提供的信息丰富具体得多了。汉代去古未远,口耳相传的上古知识片段尚能有所保留。于是我们见到的汉赋中的龙,都是流光溢彩、明艳不可方物的形象。比如缪袭《青龙赋》:
“远而视之,似朝日之阳。迩而察之,象列缺之光。爚若鉴阳,和映瑶琼”。
刘劭《龙瑞赋》:
“焕若罗星,蔚若翠云”、“或如虹霓之垂耀,或似红兰之芳荣”。
从这些描述看,两汉时代人们对龙的发光性质是非常清楚的。
“龙光”作为一个固定词汇,也常见于古籍之中。由以上分析推测,很可能是上古真龙的原型在历史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古籍中“龙光”含义多是比喻俊逸的神采、非凡的才华,比如:
上有帝室龙光之休,下有堂宇斤斤之祚。(东汉《蔡中郎集》)
俯仰龙光,颜如日星。(东汉《蔡中郎集》)
冀一见龙光,以叙腹心之愿。(《后汉书·文苑传下·高彪》)
德为龙光,声化鹤鸣。(北魏 郦道元《水经注·沔水二》)
还伊人而世载,并三骏而龙光。(《梁书·陆倕传》)
裕(刘裕)微笑道:此刻龙光尚在否?(蔡东藩《南北史通俗演义》第一回)
俱骋龙光,并驱云路。(《隋书·文学传序》)
并为龙光,俱称鸿翼。(《北史·文苑传序》)
另外,龙的“光属性”在早期龙的形象上有所体现,比如商代提梁卣和西周龙纹璧上的龙身都饰有火纹(《中华龙文化的起源与演变-p55》)。
后世的龙的形象完全动物化,但它的“光属性”也并未完全消失。传说中龙颌下有明珠,《庄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颌下”。古代艺术中的龙通常与明珠或者火球同时出现,民间舞龙活动称“舞龙灯”,其实都是其“光属性”的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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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龙的惊人美丽和巨大
龙不是一种普通的光现象,它给人以无以伦比的视觉感受。它的光采焕然,变幻虚灵,让刘向作“忽微哉,斐然成章”的慨叹。孔子在马王堆汉墓帛书《二三子问》篇中对龙有这样的评述:
“智者不能察其变,辩者不能(言)其美,至巧不能赢其文”。
他强调了龙的三个方面的特点:灵动变化万端,最聪明的人也预料不到。美丽得难以形容,最善言辞的人也描述不出来。纹式巧夺天工,能工巧匠望而兴叹。孔子肯定没有见过真的龙,但他是当时最有学识的人之一,这番评述是一定基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对龙的认识。
龙的色彩丰富艳丽,古籍中多处曾提及。比如《管子·水地篇》说龙有五色:“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河图》说:“舜以太尉即位,与三公临观。黄龙五彩,负图出,置舜前”。孔子在《二三子问》中有另一段话:
“夫文之李,采物毕存者,其唯龙乎?德义广大,法物备具者,其唯圣人乎?”
这段话中前八个字的隶定疑有错讹,详细解读起来各家大有分歧,但大意是强调龙的文采(纹采),与圣人的德义相对应,当是无疑的。孔子接着又说:
“圣人出法教以道民,亦犹龙之文(纹)也,可谓玄黄矣,故曰龙。见龙而称莫大焉”。
注意,玄黄出现了。玄黄是个神秘的字眼,有多重含义,我们后面还会专门的讨论它一下。这里只需指出它的含义之一是“色彩艳丽”的意思。比如班婕妤《捣素赋》:“阅绞练之初成,择玄黄之妙匹”、张衡《思玄赋》:“献环琨与深缡兮,申厥好以玄黄”等等,都是用”玄黄“来形容丝织物的艳丽。《礼记·祭义》亦云“蚕事既毕,遂朱绿之,玄黄之,以为祭服”,则”玄黄“又是渲染和装饰礼服的程序。同时”文“这个字的本义就是彩色花纹,是纹的本字。《左传-注》称:“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荀子《赋》:“五采备而成文”。既然龙而有”文“,且”龙文“又那么玄黄,可见龙的丰富艳丽的色彩确是古人所确信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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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读者大概不难理解《文心雕龙》这个书名的匠心。该书开篇就说:“文之为德也大矣”,后来又说
“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
这里的”动植“就是后世”动物“、”植物’“二词的老祖宗。这段话就是说万物皆呈锦绣,尤以龙凤为首。似乎龙之美丽,还要压凤凰一头。
善做赋的两汉文人对龙的美好外观也不吝浓墨重彩的赞美,比如东汉刘劭《龙瑞赋》称龙:
纡体鞶萦,摛藻布文。青耀章采,雕琢璘玢。焕若罗星,蔚若翠云。光舄奕以外照,水清景而内分。
同时代缪袭做《青龙赋》:
懿矣神龙,... 敷华耀之珍体,耀文采以陆离,... 观夫仙龙之为形也。盖鸿洞轮硕,丰盈修长。容姿温润,蜲蜿成章。繁蛇虬蟉,不可度量。远而视之,似朝日之阳。迩而察之,象列缺之光。爚若鉴阳,和映瑶琼。对若望飞,云曳旗旌。或蒙翠岱,或类流星。或如虹霓之垂耀,或似红兰之芳荣。焕璘彬之瑰异,实皇家之休灵。奉阳春而介福,赉乃国以嘉祯。
汉代文人笔下龙的这番美丽灿烂的形象,在今人眼中颇为新鲜和陌生,但却与先秦古文化一脉相承,具有高度连贯性和统一性。所以并非出于文人的矫饰和虚夸。
历史的细节就像掌中之沙,时间越久,漏去的越多。汉赋中的龙,好比是在龙的真实形象行将模糊和淡化之前,为我们留下了它的一张快照。它来自于对龙的原始形象的历史记忆,除了文学价值之外,其史料价值亦无可估量。
另外,龙虽然形体富于变化,但先秦古人一致认为龙的尺寸可以非常大。李鼎祚《周易集解》引马融曰:“物莫大于龙”。前文引用的马王堆帛书《二三子问》中孔子说过:“见龙而称莫大焉”。《管子·水地》说龙:“欲大则藏于天下”。这种性质也足以否定龙是某种动物的可能。龙,更可能地,是某种天象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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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龙的夜光属性
在早期文献的描述中,龙还有一个少人留意的特性。比如马王堆汉墓帛书《衷》篇:
“龙不侍光而动,无阶而登。”
就是说,龙可以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活动。《管子-水地》:
“伏暗能存而能亡者,蓍龟与龙是也”。
“能存能亡”与《瑞应图》中对龙的描述“乍存乍亡”一样,都是说龙在黑暗中“忽而可见,忽而不可见”。 从这些记载看,龙似乎有活跃在黑暗背景中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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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的北方属性
故宫博物院院长段勇在《从考古发现看龙的起源及早期面貌》[1] 一文中说:“要探究龙的起源,仅靠文献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龙的历史比有文献记载的历史要长得多”。 确实,最古的文献--甲骨文也只有三千多年的历史,而出土文物中的龙的形象则有八千年的历史了。龙的早期历史,文献中只能提供一些蛛丝马迹,更多的要从地下文物这本无字之书中探寻。
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是:与龙相关的文物似乎集中在北部和中部的几个省份。距今七千年以上的龙形象,只见于燕山以北地区。尤以辽宁西部、内蒙古东南部的出土文物中的龙形象为最古老、数量最多、发展演化脉络最完整和清晰。这个现象似乎暗示了龙的某种北方属性。
文献中的线索也指向同一结论。《山海经》成书于战国时代,保留了众多上古神话传说。据段勇统计,《山海经》中提及龙、龙形的动物和含龙字的神名、兽名、山名、水名等等的次数和项数,按地域计:北方(见于北山经,大荒北经,海内北经,海外北经,下类推)有11次52项;西方8次8项;南方4次29项;东方4 次15项;中部8次31项。毫不意外地,以北方为最多。
西汉刘向在《说苑-辩物》里的那段对龙的生动细致的描述之后,末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观彼威仪,游燕幽间,有似凤也。”
明白指出龙与凤凰一样,是在 “燕幽之地”出没的神物。
《楚辞-大招》:
“魂乎无北!北有寒山,趠龙赩只!”
历代文人对此理解不能,所以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诠释。比如有人认为“趠龙” 是一座山的名字,它的山体是红(赩)色。还有人认为趠龙是烛龙之异写。但若是烛龙,“烛”字是其重心所在,屈子岂会假借它字?更何况楚辞中本有烛龙,《楚 辞-天问》:“日安不到,烛龙何照”?其实此处的“趠”就应该理解为它的本义:“高绝超远”。从地下的“无字之书”中展示的龙之北方属性来看,《楚辞-大招》中的这句描述再正常不过。它描绘了一幅北方绝域的冰天之上飞龙高举、红光四射的景象。从《大招》为亡魂引路的性质来看,这种景象应该是春秋时代人们所熟知的。
既然龙有多种颜色,屈子为何在《大招》里单提这种赤红色的龙呢?这肯定不是为了让画面更美,也不是随便选的颜色,而是有其内在逻辑。这在种场合下,非红色不可。我们稍后再揭开其中原因。
[1] 段勇, 《从考古发现看龙的起源及早期面貌》, 载于《北方文物》, 2000年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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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北极光与龙
以上我们已经确定了龙几个原始线索:发光现象、无固定形状、壮观美丽,巨大无朋,常以黑暗为背景,与北方相关。把这几个线索综合起来考虑,再与我们前文所介绍的蒙古人种北方起源相联系,那么一个候选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个答案既符合龙的所有原初特徵,又绝对当得起人们的无限崇拜。是什么呢?
我们先来看看这些图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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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中所示就是北极光,它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自然景观。这种龙蛇状的光带是相当常见的北极光样式,多呈黄绿色,但也时常包含红蓝紫等多种颜色。静态的图片其实不能描摹它的雄浑壮丽之万一,真实的北极光是动态的,它们忽隐忽现,不断翻卷律动,翩若惊鸿,蜿若游龙。
中国人千百年来崇拜的龙,真的是北极光吗?读者诸君此时的疑惑,一定非同小可。尽管这两者的性质有诸多耦合之处,要建立它们之间的等同关系,我们当然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这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要解决的是,北极光与上古华夏人群是否有可能的时空交集?
然后我们要排比一下从颜色,和所谓的“声音”角度,北极光与龙是否完美地契合?
最关键的是,我们需要给“龙为水物”这一观念在高纬度地区的自然现象中找到确凿可信的解释方案。
再者,如果龙真的是北极光的孑遗,“德不孤,必有邻”,北极光在中国文化中留下的印记必然不止于龙,一定还有众多的其他表徵。“例不十,法不立”,一个互相钩联的证据网络的建立必不可少。
在本章余下的部分,我们将继续通过龙与北极光性质的更多对比来尝试确立两者的联系,同时建立初步的证据网络。
1 关于北极光的一些事实
粗略的讲,常见的北极光形态有如下几种:
均匀光带。状似龙蛇,有的呈螺旋状。宛转律动。周期性消失又再现。
飘动轻纱状。如云似雾,形状不规则,有节奏律动。
卷曲帷幔状。由平行光线排列而成,有节奏律动,通常下缘较亮。
地平线上的散漫微光。常见于距离北极光的实际发生地非常远的地方。由于地面的弧度, 它仅仅是北极光的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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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按照倒序,从第四种说起。这第四种北极光往往在纬度不高的地区也能够观察到,屡屡见于中古近古时代的历史记载中,它与本书的主旨无关,所以我们不讨论它。第二和第三种北极光与另一种神秘信仰有关联,关于它的事情,要留到后面的章节再讲。而第一种北极光,正是龙的本源。见过北极光的人,才会明白中国古人为什么说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能幽能明,乍存乍亡”、“神龙不见首尾”。这些都是对北极光最准确最传神的描绘。
北极光常常由无数极细的竖向光丝阵列而成,似乎有规律的纹理。这与华夏古人的龙鳞概念或有关系。中美洲玛雅人认为飞天司雨的神蛇(Kukulkan)身上有羽毛,也许是出于同样原因。
那么北极光与我们祖先的亲近接触发生在何时何处?如前文所述,从蒙古人种的起源理论和前苏联及俄罗斯学者关于末次盛冰期西伯利亚的重要考古发现来看,贝加尔湖地区、安加拉河上游和叶尼塞河上游地区是该人群最可能的演化起源地。(此处论证见后续关于典型蒙古人种起源与扩张的章节)
但细心的读者也许会问:好吧,就算蒙古人种(甚至华夏先民)的祖先来自西伯利亚,可西伯利亚也难得见到北极光横亘长空的景象啊。
今天的北极光多见于西半球,少见于东半球,这是北磁极的迁移造成的。
这里我们需要简短地科普一下北极光的形成原理和北磁极位置的古今变迁。北极光是外太空带电粒子受到地磁场的吸引高速撞击大气电离层的气体原子或分子所造成的发光现象,它的可见范围与北磁极的位置有关。理论上讲,北极光发生概率最高的地方是以北磁极为圆心的一个“极光圆环”地带(auroral oval)的上空,这个圆环的半径(内外半径的中值)约2500公里,宽度(内外半径之差值)从几百到上千公里不等。在这个圆环地带里面,人们常能看到绚烂的北极光横亘头顶的天空。离开它稍远的地方,北极光常能出现在远处天空,但很少高悬头顶。在更远处,就只能看见远处地平线上的散漫红光了(红色北极光多发生在250公里以上的高空,可见范围最大,大气穿透性也最好)。与北极光相对称,在南磁极附近也同样会发生南极光。只不过因为南半球的居民较少,更不容易被观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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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3 北极光可见(天气允许)的天数百分比。图中有80-100%概率的圆环大致对应所谓的极光圆环。
而这个“极光圆环”的中心--北磁极的位置,并不在地理上的北极点,而是在北极点的周围不断移动,它偏离北极点数千公里是寻常事。地球磁场是由富含铁元素的液态外地核和液态地幔的旋转速度差异导致的(这两者都围绕着固态的内地核旋转),而地球内部的这一动态过程受很多目前不可预知的因素所影响,导致了南北磁极位置的不断变化。
1831年人们对北磁极的位置做了第一次测量,测得位置在加拿大布西亚半岛(大约是北纬70度,西经96度),此后它的位置不断移动,2007年北磁极移动到1831年位置的西北方1500公里外的北冰洋中(大约北纬84度,西经121度) ,而且现在正在以平均每年52公里的速度继续向西移动。近两百年来,北磁极一直流连于广阔的加拿大北部。这就是为什么今日的北极光多见于北美洲北部和欧洲北部,少见于西伯利亚的原因。就目前的观测记录看,北磁极移动的方向和速度是随机变化的,无法对未来做出预测。
但我们可以对历史上的北磁极位置做“考古”的工作。古地磁学家们通过分析碳同位素来考察地球磁场在地层沉积物上遗留的印记,追踪磁场变化。他们发现,在过去一千年中,地球北磁极多次在加拿大北部和西伯利亚之间“摇摆”。在更早的古远年代,则曾经长时间停留在西伯利亚。
在北磁极留驻于西伯利亚的数千年甚至上万年前,亚洲北部的天空经常被北极光所笼罩。如果北磁极的位置低至北纬70度的话(1831年北磁极的纬度),上述圆环的中线会掠过黑龙江--色愣格河--阿尔泰山一线。那里的人们经常会看到绚丽的北极光在头顶翻滚律动。如果北磁极处在更高纬度,这一区域将北移到贝加尔湖周边、安加拉河流域甚至勒拿河流域。在这一广大地域内的蒙古人种诸民族的祖先一定对这种雄浑瑰丽的景象产生了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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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读者一个直观的感受,我们引用一段挪威探险家弗里乔夫·南森(Fridtjof Nansen)的日记,他1893年在向北极点远征的路上遭遇北极光,下面是他的描述: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眼前的景象。那闪光的火云分散为无数发光的彩色宽带,宛转飞舞,布满整个天空。这些宽带(或者长弧)由平行排列的竖向“光丝”构成,颜色像如彩虹般透澈晶莹,多是紫红、胭脂红和极纯净的绿色。光丝的最下端常是红色,中间主体碧绿夺目,向上逐渐变暗转为蓝色或淡紫,直至最终隐没在蓝色天空中,有时主体会在红绿间反覆变幻。无数彩带长弧飞来舞去,像被风暴吹去刮来。这是无穷尽的梦幻般的美丽,超过任何人的想象和梦境。有时这壮观奇景达到高潮时人们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感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马上会发生,也许天会塌下来。但当人们屏息等待时,满天光彩却彷佛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只剩下浩渺的虚空。
类似的景象肯定也深深感染了生活在高纬度北方的上古华夏先民,这撼人心魄的壮美永远留存在他们的历史记忆中。以至于饱学之士孔子对龙曾经有“智者不能察其变,辩者不能(言)其美,至巧不能赢其文”的感叹。刘向在《说苑-辩物》中对龙的描述“忽微哉,斐然成章。虚无则精以和,动作则灵以化”,则正是对北极光最贴切生动的写照!
北极光在华夏先民的精神世界中曾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易经》曰:“飞龙在天”、“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北极光的宏大和美丽,幻化为龙的意象,成为中华民族阳刚与隽永之美的象徵物,于一万年后在后代子孙的文化中依然栩栩如生。中国民间历数千年而不衰的舞龙灯习俗,实际上反映的正是对龙的真实形象的久远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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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龙与北极光等同起来,到底还有哪些过硬的证据呢?让我们回到地面,继续深入的论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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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龙的真相久已湮埋在历史深处,丰富的古籍和地下文物还是为我们揭示了它与北极光之间越来越多的紧密联系,我们先来看看两者在颜色方面的对应关系。
比如说,早期龙的“主打品种”是黄龙和青龙,北极光最常见的颜色是黄绿色和绿色。这种相似性,是不是纯属巧合呢?我们认为不是,因为两者的颜色谱系之间,实际上存在着多方位的对应。让我们来仔细对比一下。
最早的龙是什么颜色的呢?红山文化遗迹中出土的龙形象是以黄绿色或者墨绿色玉雕刻而成,被认为是“最早的中国”的偃师二里头遗址中出土的龙以绿松石拼缀而成,这些最早的龙实物的颜色都包含绿色,当然其具体的色调可能受了原材料颜色的限制。但在进入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时代之后,早期典籍中龙的最常见品种正是青龙和黄龙。似乎因为黄帝的关系,黄龙的地位最尊贵。比如《瑞应图》记载:“黄龙者,四龙之长”。
相对应的是:最常见的北极光恰恰是黄绿色和绿色的。
北极光的黄绿色调来自于空气的主要成分氮气和氧气。带电粒子撞击激发态的氧原子会产生绿光,而撞击激发态的氮分子会产生红光,两者叠加就会产生黄光。而由于绿光的强度远大于红光(平均强度约是后者的10倍),所以黄中偏绿的北极光最为常见,纯绿色的次之。
有的读者也许会有疑问:所谓青龙,一定是绿色的吗?古文“青色”的确比较复杂,可以包含绿、蓝甚至黑色,古人有蓝绿不分的倾向。但“青”字最早的含义,还是指绿色。比如《说文解字》:“苍,草色也”。而《广雅》则说“苍,青也”。所以青龙也可称为苍龙。这两部书是中国最早的字典,其释义当最接近其原始含义。从古人的五方与五色配属的观念中也可得出同样的结论:青色是东方之色,东方属木,可见青色最早就是指草木苍翠之色。
早期龙以绿色为主色调,不仅可与红山和二里头的出土文物相印证,也可在较早的文献中见其端倪。比如说我们前文所引的汉代的《龙瑞赋》和《青龙赋》中对龙的形象描述:
“焕若罗星,蔚若翠云”、
“或蒙翠岱,或类流星”。
唐代张随所作《叶公好龙赋》:
“龙乃拖其尾而登其堂,矫其首而窥其奥。垂锦带,张翠鳞,光流电转,声发雷振”。
这些描述都明指龙的主色调为绿色。
据说关公的青龙偃月刀之所以得名,也因为刀柄是铜制的,年深日久生出铜绿色。宝剑古称“青锋”,是同样的道理。
早期龙的以绿为主的色调,在现代人看来,似乎是比较奇异的。这不能用古人对它的特意美化和神化来解释。只能说,龙的这种特性应当是来自于历史传承,应当去华夏先民和龙的历史深处去寻找原因。
北极光当然还有其他颜色,其常见性与龙还是存在对应。比如单纯红色的北极光比较少见,多发生在250公里以上的高空。紫色的北极光最为少见,是撞击离子化的氮分子产生的。与之对应的是:赤龙是比较稀有的品种,紫龙则最为罕见。
黑龙的等级最低,属于可杀之列。《淮南子-览冥训》说女娲补天时:
“断鳖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为什么杀的是黑龙呢?有的读者可能会认为冀州属于北方,按五方五色观念,北方属黑,所以才杀黑龙。但是,冀州在上古时代的观念里并无北方意味,而是天下之中。《淮南子-地形训》:
“冀州曰中土”,
《楚辞-九歌》: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所以女娲只“济”了冀州。冀州作为《尚书-禹贡》中的九州之首,帝王之都,在这里被用来代指整个天下。而单杀黑龙之原因,大概在于黑龙属于“国人皆曰可杀”的物种。
与此相类似的是,在龙形象被帝王垄断的封建时代,黑龙也是唯一平民化的龙品种。比如宋代的志怪小说《夷坚志》中的故事《何丞相》和《潘公龙异》里面,穷人身上的大贵之兆就是幻身黑龙,而皇帝竟然不忌,可见黑龙在古人心目中似乎算不上真龙。
黑龙是不是因为“太丑”才不受待见呢?我们觉得不应该。因为古中国其实有“尚黑”的传统。《韩非子》:
“禹做祭器,墨漆其外而朱画其内”
尽管孔颖达有“夏尚黑,殷尚白“的说法,但黑色的地位在上古中国从来都不曾低下过。从周代直至明代,中国皇帝祭天的礼服是一以贯之的”玄衣纁裳“,玄色就是以黑为主色调的。所以黑龙不受待见,只能归咎于”黑“与”龙“这两个概念的组合的特殊性。
从北极光的角度看,其中原因可谓昭然若揭:黑色的北极光当然是子虚乌有、断然不存在的。所以黑龙并非真龙,良有以也!
红色的北极光往往有不祥的含义。在古代欧洲,人们通常把它与战争和杀戮相联系,这大概是因为它的颜色与血色太相似了。阿拉斯加的印第安人也有把红色北极光和死亡和恐怖相联系的观念。曾经的北美畅销书《Two Old Women: An Alaskan Legend Of Betrayal, Courage And Survival 》的印第安人作者Velma Wallis在访谈中说,在她小时候的部落里,如果出现红色北极光的随后几日碰巧有人死去,大人们就会说,是那北极光把他带走了。
赤色的龙在中国文化中是否有相似的含义呢?自中古以后,我们似乎看不到这样的痕迹了。但先秦文献中还是给我们留下了这种含义的蛛丝马迹。《楚辞-大招》相传是屈原为客死秦国的楚怀王招魂的诗作。屈原对怀王的私人感情很深,诗中他劝慰亡魂回到家乡来,不要四处流荡:“魂魄归来!闲以静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为了说服亡魂,他列举了东南西北四方的种种莫测危险和恶意。东有大海,深不可测。西有流沙,还有长爪锯牙的怪兽。南有炎火千里,毒蛇虎豹。说到北方的时候,屈原说:
“北有寒山,趠龙赩只”。
“赩”就是大红、赤红色。那么显然这个赤红色的龙,与毒蛇虎豹和长爪锯牙的怪兽一样,在古人眼里都是荼毒人类的东西,极为恐怖。但在屈原的其他诗作里,龙的形象却都是吉祥优雅的。比如,“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看来赤红色的龙,确是龙中的异类,所以屈原为了起到恐吓的作用,特别选择和强调了“趠龙赩只”这个场景。这说明先秦时代人们眼中的红龙,与红色北极光在恐怖角色上是完全重合的。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龙与北极光在颜色性质上存在着系统性的耦合。
编辑于 201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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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光有声音吗?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很多目击者都报告称在北极光律动的同时有奇怪的声音伴随。这声音听起来有时像是丝绸摩擦声或者口哨声,有时像是揉锡纸的声音或者噼啪声,还有人把它描述为用剑的宽面挥击空气时发出的嗡嗡声。在绝域雪原的寂静环境下,这种声音有时显得格外慑人。
但科学家们对这种声音的存在持怀疑态度。北极光发生在100公里以上的高空,那里的空气极为稀薄。即使产生某种微弱的声波,以每秒约340米的速度,传播到地面也需要5分钟之久。实际上稀薄空气里的音速会大大低于340米每秒,所以这个延迟时间会更长。人们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北极光本身造成的。
但“听到”北极光(或南极光)的声音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很多人有值得信赖的专业背景。著名南极探险家阿蒙森在他的著作里就描述了这种声音,北方土著民族也普遍认为北极光是有声音的。比如爱斯基摩人认为北极光是天上的精灵,它那类似口哨或者“噼啪”的声音是它们试图与人类交流。所以我们很难认为北极光的声音完全是子虚乌有,它的真相还是一个待解之谜。
有一种解释认为这种声音是次生的,即由于地面某些物体--比如松针或者人的发梢--因为电磁场的剧烈波动而发生的放电现象所导致的。极低温下空气非常乾燥,本来就容易发生放电。还有一种解释甚至认为是人脑对电磁波的某种感应造成的幻听。
那么相对应的,龙的声音是怎样的呢?古籍中对此仅有过一鳞半爪的描述。《尔雅翼》称:
“(龙)其声如戛铜盘”。
这是一种什么声音呢?“戛”有刮和轻敲两种含义,原来龙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刮铜盘,或者轻敲铜盘的声音。
这完全不是动物能发出来的声音,却与人们所声称的北极光声音颇有类似之处。快速轻刮光滑的铜盘表面发出的声音与丝绸摩擦声或口哨声异曲同工,慢而用力刮的话,咯吱咯吱的声音与揉纸声也颇类似。如果轻敲铜盘的话,那种金属轰鸣声,与用剑的宽面挥击空气发出的嗡嗡声也大有相通之处。
在评估两者的相似性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到:“其声如戛铜盘”的这个譬喻并不是根据第一手资料做出的。在华夏先民们与北极光的时空交集里,他们还远未掌握冶金术,而进入青铜时代之后,北极光也离他们远去了。如果我们所料不差,北极光就是龙的真身,那么这个譬喻肯定不是出自亲耳听到其声音的先民,而是青铜时代的后代子孙们根据口耳相传的描述所追加的“新”譬喻。信息在世代传诵的过程中难免有所遗漏和变形,并且被逐渐添加美化和神化的成份,因而这个后起的譬喻不大可能是完全贴切的。尽管如此,正如我们所见,它“虽不中,亦不远矣”,仍然大体保存了其本体的基本特色。
或许我们应该惊讶的是中国古籍的深度,如此真实具体的史料居然能够穿透万年的岁月而保留下来。但严谨的读者也许会有这样的疑问:出于“孤证不立”的原则。《尔雅翼》里面的这片言只语恐怕难以当真,除非能找到可信度高的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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