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雙蛇杖的前世今生

shiningdracon · 2011-09-06 18:01:33

原載于《飛(奇幻世界)》2010年第06期

雙蛇杖的前世今生

文\克拉卜

提到怪醫一詞，你會想到誰？
怪醫秦博士、怪醫杜立德、怪醫黑傑克、怪醫美女Ray……當然，還有現在大受歡迎的豪斯醫生。
憑藉一個拄着枴杖的毒舌醫生，熱播美劇《豪斯醫生》躊躇滿志地踏入了第六季。如今，這位怪醫站在海報裡，身上纏繞着兩條可怕的花斑蟒蛇，背上甚至還長着一對天使的小翅膀。您千萬別以為這是在預告本劇的結局：豪斯被兩條蟒蛇絞死，榮登天堂。事實上，這是一個很酷的造型——雙蛇杖。
兩條蛇盤曲在一柄手杖上，很可怕是嗎？但恰恰相反，它代表救死扶傷的醫學。
但雙蛇杖並非如此簡單，關於它的傳說，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版權所有者：蘇美爾醫神寧吉什茲達
說起雙蛇杖的來歷，很多人會立刻聯想到希臘奧林匹斯山上的赫爾墨斯。這位宙斯的御用傳令官手持雙蛇雙翼之杖，比思想更迅速。然而鮮為人知的是，該杖的版權所有者另有其人。此人誕生於公元前4000年的兩河流域，正是蘇美爾的醫神和冥神寧吉什茲達（Ningishzida）。
根據維基百科的說法，寧吉什茲達不僅司掌醫藥和陰間，同時還兼職土地與富饒之神。蘇美爾神靈屬於多神制，而每個神一如中國的諸侯或藩王，都有自己的轄區和封地。盧浮宮收藏的拉格什國王古地亞（公元前2200～2025年）的罐子上，刻着“獻給寧吉什茲達，拉格什的恩西古地亞的神，保佑他壽命延長”字樣，可見本文提到的寧吉什茲達就是該地的守護神。考古發現的獻給寧吉什茲達的皂石器皿上，首次出現了雙蛇纏杖的圖案，這個圖案的由來，則和古代自然崇拜有關。
在尼普爾和尼尼微出土的泥板和器皿上，寧吉什茲達有時被描繪成如女媧伏羲一樣的人首蛇身，而更多的時候則被認為是一個雙肩分別纏繞兩條長角的蛇的男性，這也是今天流行的第十三星座蛇夫星座的最早原型。寧吉什茲達的名字在蘇美爾語中的含義，用英文翻譯過來即是a lord of good tree或者lord who makes the trees grow right（好樹之王或讓樹苗茁壯成長的王者）。總之，寧吉什茲達也有樹王之稱，而樹的樣子又頗似一根長杖。因此蘇美爾的匠人們在器具上為了簡便行事，便用雙蛇纏杖的圖案來代表寧吉什茲達。這是世界上最早的雙蛇纏杖圖案，要比希臘的赫爾墨斯、羅馬的亞希彼斯以及《聖經》中摩西的手杖還要早一千多年。
其實，不能怪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醫神，在舉頭三尺有神明的蘇美爾大地上，形形色色的神祇像落葉浮沙一樣多得數都數不清，何況這還是個沒什麼建樹的神靈。然而，與寧吉什茲達相關的卻有兩個世界第一：世界上最早的包辦婚姻和世界上最早的搶親行動。
現存於牛津大學的蘇美爾文獻集表明，造成寧吉什茲達的包辦婚姻的罪魁禍首，正是他的頂頭上司——上古三神之一的水神恩基。
恩基統治着宇宙全體的淡水深處和冥界，與天神安、天空之神恩利爾共同組成了蘇美爾中央最高領導集團。祭祀他的神殿在安利多的阿普茲神殿，又稱“深淵之家”。恩基由於數次向自己的女兒、孫女甚至曾孫女下手，罪行極其惡劣，終於激怒了自己的老婆，大地之母寧荷莎。寧荷莎設法讓恩基吃了一些帶毒的植物，然後扔下中招的恩基拂袖而去。
這事兒讓蘇美爾高層丟盡顏面，眾神“坐在塵土裡”很是鬱悶。最後，還是一隻聰明的狐狸，將恩基的老婆寧荷莎請了回來。寧荷莎的治療方式很特別，恩基身體什麼地方痛，她就為他生出一個專治該部位的兒女來。等恩基治好了病，一個醫療隊也誕生了。在老婆的雌威下，恩基不敢怠慢，立刻將自己的八個子女一一分配妥當：有的安排了好工作，有的安排嫁了個好老公。冥神寧吉什茲達作為恩基的好下屬不幸中招，專治身側疾病的達茲穆就被恩基嫁給寧吉什茲達做了妻子。
而在稍晚一些的美索不達米亞神話中，寧吉什茲達則被認為是冥後埃瑞斯迦爾（Ereshkigal）的兒子。其母埃瑞斯迦爾的故事則是哈迪斯搶婚的原型——原來萬惡之根源早在千年前的蘇美爾大地上就已深深種下。據說原是天空女神的埃瑞斯迦爾本是愛神伊南娜的妹妹，有一天眾神邀請她參加在天界舉辦的宴會，而埃瑞斯迦爾偏偏患有嚴重的畏光症，便沒有前去赴宴。天神安認為埃瑞斯迦爾自恃漂亮傲慢無禮，一怒之下派出死者之王涅伽爾（Nergal）前去懲罰埃瑞斯迦爾。誰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涅伽爾經不起美人梨花帶雨地哀求，於是便讓她做了自己的妻子成了冥界主母。
總之，寧吉什茲達作為身兼數職的蘇美爾神靈之一，並沒有過多的建樹和功績，唯獨這個代表他的像DNA一樣旋轉纏繞的蛇纏杖圖案流傳于後世，激發了後世人無數的靈感。

雙與單的分家：赫爾墨斯和阿斯克勒
雙蛇纏杖圖案的第一次演化發生在古希臘時期，單蛇杖與雙蛇杖從原始圖案的母體中脫胎而出，從此分道揚鑣，成為後世兩種最基本的蛇杖類別。而說起單雙分家的原因，則不得不說說赫爾墨斯和阿斯克勒兩位希臘神祇的故事了。作為寧吉什茲達衣鉢的正統繼承者，希臘的醫神阿斯克勒雖然繼承了寧吉什茲達的醫神頭銜，但命運顯然比寧吉什茲達要坎坷得多。
阿斯克勒全名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太陽神阿波羅和塞薩利公主科洛尼斯（Coronis）之子。可憐的醫神幼年喪母，在賢明的馬人喀戎（Chiron）撫養下長大成人，並且學習醫術和狩獵。
阿斯克勒的醫術越來越了不起，甚至擁有了起死回生的超凡技術。此舉觸怒了冥王哈迪斯，他向宙斯提起申訴，阿斯克勒的能力嚴重擾亂了冥界收支平衡，導致冥界居住人口直線下降，社會呈老年化趨勢嚴重。宙斯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一個小小的凡人怎能擁有神的“不朽”呢，於是從天上砸了個雷把醫神給咔嚓了。
得知溫柔惇厚的兒子就這麼死於非命，睿智的太陽神難得衝動這麼一回，一氣之下就把負責給宙斯鍛造雷矢的三個巨人給咔嚓了，結果被宙斯發配去修特洛伊的城牆。
阿波羅好歹也是天界十二主神之一，老擱特洛伊的城牆根兒蹲着也不像話，宙斯撓撓後腦勺，最終復活了阿斯克勒以平息阿波羅，還將其封了神，總算是將敵人同化到奧林匹斯集團內部了。復活的阿斯克勒再次出現在雅典人民面前，手持纏繞着一條長蛇的權杖，繼續他的治病救人大業。
細心的讀者也許已經發現，醫神的雙蛇纏杖怎麼就變成了單蛇杖了呢？這還要從阿斯克勒行醫過程中的一件軼事說起。傳說有一次，阿斯克勒遇到了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此人病情嚴重到連阿斯克勒都束手無策。正當阿斯克勒一籌莫展時，一條蛇爬了過來，表示願意幫助阿斯克勒治好病人。阿斯克勒大喜過望，為了表示與蛇平等共處的意願，他讓蛇爬到自己的手杖上來，這樣就可以進行平視對話了。從此，這條蛇就定居在阿斯克勒的手杖上，陪他走天涯。於是，單蛇杖成為阿斯克勒的新標誌，並且在日後的流傳中逐漸取代了雙蛇杖，成為醫學正統標誌之一。
那麼赫爾墨斯的雙蛇杖又是怎麼回事呢？解答這一問題的關鍵，正在於傳令神赫爾墨斯和阿太陽神波羅之間的一場刑事糾紛案。
赫爾墨斯為希臘十二主神之一，身兼數職，除了是宙斯的御用飛毛腿外，他還是畜牧之神、運輸之神、商人的庇護神、小偷和騙子的保護人。還在搖籃時期的赫爾墨斯，便以史上最為臭名昭著的一次偷盜事件，奠定了自己作為小偷和騙子始祖的地位。在赫爾墨斯堪稱完美的犯罪計划下，阿波羅的五十頭神牛很快被做成了香噴噴的燒烤。這次偷竊無論從動機上，還是從手段上都達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當阿波羅拎着赫爾墨斯氣勢洶洶地找到宙斯時，小壞蛋正閃着一雙水汪汪的正太眼顯得無比純真，令宙斯頓時覺得非常之頭大。
最後，還是赫爾墨斯思忖着跟阿波羅作對一事，實在是不利於他的職業發展，於是主動向太陽神求和。狡猾的赫爾墨斯深知阿波羅酷愛音樂，便向他獻出了自己的新發明——里拉琴。阿波羅一來被里拉琴迷得神魂顛倒，二來也不想跟這個被宙斯罩着的小壞蛋結梁子，便回贈了赫爾墨斯一根盤蛇杖。盤蛇杖雙蛇雙纏，頭上還有一對飛翼，估計是阿波羅從醫神兒子的雙蛇圖案中得了靈感，融合了令他印象深刻的三隻手飛速偷竊元素，本着對稱原則造出了這件極富設計感的作品。這根雙蛇杖令赫爾墨斯愛不釋手，此事終於贏得圓滿解決。
阿斯克勒被宙斯強迫去冥府周游了一圈，等回到地面世界，自己的標誌早被“音”令智昏的老爸改造之後送人了，好在阿斯克勒已發明了單蛇杖作為自己的新標誌。無論如何，持單蛇杖醫神和持雙蛇杖的傳令神總算是達成了友好共識，單蛇杖和雙蛇杖也從此分了家。

變種的出現：基督教和煉金術師的改良
時針撥轉到中世紀，醫神的蛇杖圖案以其獨特的內涵，很快得到基督教和煉金術師們的的青睞。基督教本着古為今用的精神將其改造吸收，摩西以蛇杖為媒介在曠野中大顯神蹟，從此蛇纏杖成為了基督教神聖符號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赫爾墨斯的信徒——煉金術師們顯然也不甘落後，在融匯貫通了基督教教義和煉金術原理後，對蛇杖進行了進一步改造升級。
在《聖經》民數記廿一4～9部分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摩西在神的領導下，帶領以色列民從埃及受苦的地方出來後，經過迦南地區。當時摩西帶領百姓取道何珥山，必須繞過以東地才能通往紅海。這無休無止的野地行軍已持續了數日，加之這一段路十分難走，百姓心中甚是煩躁，就埋怨起神和摩西說：“你們為什麼把我們從埃及領出來，使我們死在曠野呢？這裡沒有糧，沒有水，我們的心厭惡這淡薄的食物。”聽到這些埋怨，耶和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立刻派出一條火蛇進入百姓中間，見人就咬。以色列人死傷慘重，心裡產生了嚴重陰影，於是跑去求摩西說：“我們埋怨耶和華和你，有罪了。求你禱告耶和華，叫這些蛇離開我們。”摩西便為百姓們禱告，詢問耶和華如何才能解除這場蛇災。耶和華對摩西說：“你製造一條火蛇，掛在桿子上；凡被咬的，一望這蛇，就必得活。”聽到這話，摩西立刻製造一條銅蛇，將之掛在手杖上，凡被蛇咬的，一看見這銅蛇就活了。憑藉這根銅蛇杖，為摩西的神蹟又添了一筆光輝，耶和華也再一次使不安定的以色列人找到了自己的正確位置。
說起來，摩西在曠野中行神蹟用的蛇杖，還僅僅是對醫神單蛇杖的初級模仿，而纏蛇十字架的出現則是在基督教基礎上前進了一大步。對日本動畫大師荒川弘的《鋼之煉金術師》稍有涉獵的讀者，一定還記得愛德華•愛力克斗篷上漂亮的“蛇纏十字架” 圖案和大名鼎鼎的“賢者之石”。實際上，《鋼之煉金術師》裡的蛇十字架圖形在現實中是真實存在的。它的原始圖形就是一條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蛇。纏蛇十字架和賢者之石的發明者——尼古拉•勒梅（Nicolas Flamel）曾在歐洲煉金術歷史上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被公認為是唯一一個找到點金石的煉金術師！
1330年出生的勒梅，曾是巴黎的一個小小抄寫員，如果不是那一個夢，勒梅也就會默默無聞地終老一生。傳說有一天夜晚，勒梅居然夢到了天使降臨，手上還拿着一本神奇的書。天使對勒梅說了很多，其實總結起來就是一句——“知識改變命運”。
要換做別人或許就當是一個夢，早上起來翻個身就忘了，而勒梅偏偏記憶力好得要命而且還非常地當一回事。終於在1357年的一天，一個影子一樣的陌生人來到了勒梅開的抄寫店，聲稱要賣一本自己不需要的書。勒梅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在若干年前我夢裡的那本書嗎？
勒梅不再討價還價，很快用兩個金幣買下了那本“夢之書”。此後，勒梅基本上將自己全部的經歷都投入到對這本書的研究中。二十一年的時光一晃就過去了，勒梅最終在一位希伯來學者的指點下，頓悟了書中的真意。1378年，勒梅煉成了世人夢寐以求的“點金術”，此後便將煉金術得來的財富用於慈善事業。1417年，尼古拉與他的妻子雙雙去世，賢者之石被一起埋入墳墓中。聞訊後，世界上大批的煉金術士湧向尼古拉家，在那個不大的房子中來了個地毯式搜索，但除了柱子上那個詭異的纏蛇十字架浮雕以外，所有人一無所獲。
勒梅死後的世界並不平靜，這位煉金術師留下的來歷不明的巨額遺產和一份用密碼寫成的怪異遺囑，成為許多陰謀與暗殺的導火索。18世紀，有人聲稱破譯了寫在一本讚美詩空白處的密碼文字，這就是《尼古拉的遺囑》，這份遺囑中教授人們如何煉成“賢者之石”。同年，冒險家保羅•盧卡宣稱他曾在土耳其見到了消逝很久的尼古拉夫婦，據說他們在賢者之石力量的幫助下一直生活在阿拉伯半島。如果傳言屬實,這對存在於歐洲傳說中的夫婦已經活了三百年了，搞不好就是遲遲不肯完結的《鋼之煉金術師》的底關大BOSS。
當然，在創製自己的煉金術符號時，勒梅還是不厚道了一把，他充分發揮了“拿來主義”的精神，將基督教十字架的含義和煉金術中蛇的含義混搭使用。在基督教信仰裡，由於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並在三日後復活，從而賦予了十字架磨難、再生與循環之意。而在煉金術的理論中，蛇代表着物質原始不完美狀態。蛇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表示最初的原料在被轉化為完美的不朽之物前必須要經歷一個磨難與再生的過程。這便是纏蛇十字架的誕生，尼古拉•勒梅創作的這個極富異教色彩的標誌，成為日後所有西洋煉金術師們的重要象徵之一。

現代應用：海關和世界衛生組織
蘇美爾醫神的雙蛇纏杖圖案演變到今天，在各種各樣不同國家的動漫、電影和遊戲作品中，出現了無數的變種。除了前文已經提到的美劇《豪斯醫生》和日本動漫《鋼之煉金術師》，最為中國玩家所推崇的仙劍一也是其中之一。靈兒手中的天蛇杖成為體現仙劍文化中西合璧的強大論據，此事至今為眾多仙迷們所津津樂道。而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政府機構，更是毫不客氣地將雙蛇杖和單蛇杖圖案收歸己用，這兩個組織那就是海關和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簡稱WHO）。
作為國家機關重要關卡之一的海關，當仁不讓地選用了運輸之神赫爾墨斯的雙蛇杖，用一把鑰匙和雙蛇杖交叉的圖案，意欲同時表達關卡和交通的含義。當然，選擇赫爾墨斯雙蛇杖的後遺症也讓海關人員頭痛不已，這位身兼數職的運輸之神不僅保證了海關的暢通和快捷，也對偷渡事件的參與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造成雙方鬥爭的結果至今不明。而世界衛生組織則在單蛇杖的基礎上加以改良，以從北極上空俯視的地球為中央背景圖案，一根靈蛇纏繞的神杖就“刺天立地”地站立在地球上，圖案的邊緣是兩根茂葉互生托抱著地球的橄欖枝。既象徵了起死回生的醫療本意，也象徵了愛好和平的綠色。

相信看了這麼多關於雙蛇纏杖的淵源與流變，讀者對於在本文開頭提到的豪斯醫生的那個纏蛇造型應該相當明了了。豪斯醫生模仿了蘇美爾醫神的經典POSE（小孩請勿模仿），才擺出了這麼一個極端耍酷的造型。唯一不確定的是，萬一那條尾部相連的蟒蛇有口臭，豪斯醫生的下一個鏡頭是不是暈倒在地呢？

Hatikva · 2011-09-09 21:08:27

影子終於把我曾經想找的資料搞定了。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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