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目界域-龍論壇

游態龍的錫安山。龍的力量、智慧、野性、與優雅

您尚未登录。 (登录 | 注册)

公告

mb 爪機版     |    論壇指南     |    Discord     |    QQ群

《龙魂志》第一期
《龙魂志》第二期

Tips:龙有、龙治、龙享

#1 2025-05-26 20:46:30  |  只看该作者

Skyrinoth
虬龍
来自 山东烟台
Registered: 2015-02-23
Posts: 79

《龍之冠軍》第十六章

《龍之冠軍》第十六章

翻譯:Skyrinoth

感謝希森幫忙進行校對 [微笑] 
————————————————

在夏日最後的時分裏,奧隆和伊芭一起四處探索、狩獵、嬉戲和冒險。他們還創造了屬於自己的混合語言:一種由通用語,伊芭自己的語言和龍語融合而成的方言。
在探索的過程中,他們去過許多淺層的洞穴。奧隆在其中發現了幾道裂縫,風從中呼嘯而出,暗示着山下可能藏有更大的洞穴系統。而其中一個洞穴似乎曾是避難所,他們在裏面找到了一些鐵環,圍繞着早已被昆蟲吞噬殆盡的木頭殘骸,還有些工具和武器已經鏽蝕得無法辨認形狀了。他們還爬上樹去搜刮鳥巢,起初是小女孩緊緊抱在奧隆的脖子上,後面則又變成了奧隆緊跟在她的身後。過了不久,女孩的衣物就磨壞了。奧隆起初不知道該如何幫她,後面纔想辦法咬破一塊毯子,扯出一個大洞讓她當作披風穿在了身上。就這樣,他們輕鬆地一步步向南面的山脈進發,到達了一片水源充沛的土地,遠眺可見連綿的森林覆蓋的丘陵,一直延伸到與山脈平行的山谷中去。
在這漫長的旅途中,狩獵當然是必需的,小女孩通過幫助他觀察獵物來助他一臂之力。她年輕的眼睛比奧隆的更善於發現靜止不動的獵物,因此多虧了她敏銳的視覺,好幾只毛茸茸的兔子成爲了他們的獵物。奧隆並不覺得一個孩子用手撕開兔子或山羊的屍體並取出尚溫熱的內臟送入血跡斑斑的口中這件事有什麼奇怪的,但他覺得如果有一天她能與自己的同類重聚的話,那肯定得去學會不一樣的進食方式。
路上,比起狩獵,他們花在嬉戲打鬧上的時間要更多。小女孩經常以跑帶走,就好像她這輩子只會在全力奔跑和休息這兩種狀態裏面切換一樣。在跑了幾個小時,攀爬岩石、樹木,甚至爬到早已比馬駒還大隻的奧隆上面以後,她累的癱在了地上,呼嚕嚕地睡着了。日常生活裏,她會去模仿奧隆,喫任何她能抓到的東西,甲蟲也不例外。不過奧隆總是會讓她遠離獾、豪豬和臭鼬這些動物,他在之前跟隨黑狼時就已經認識到了他們的危險性。就這樣,她又採到了各種堅果和漿果,坐在灌木叢前喫到臉上滿是紫色的果汁。奧隆只是舔乾淨她的臉頰,忍受着水果帶來的可怕的甜味。
她遞給灰龍一團黏糊糊的果子,粘在她的手上。
“這已經爛掉了,”他說。
“明明是甜的!”她堅持道,“甜又甜,漿果甜!”
因爲這件事情,他給小女孩起了個名字叫“小漿果”,因爲每當自己念這個詞的時候,她總會開心地笑,而她笑聲中讓龍感到愉悅的部分正是他所想要的。
隨後,她又開始和奧隆摔起跤來。本能讓她學會撿起棍子來戳灰龍,打灰龍,但這種折磨奧隆只會容忍一段時間,隨後就會用嘴叼住那根武器咬斷。不久她的腳、膝蓋、肘部和手都變得像奧倫的皮膚一樣粗糙。而在有些日子裏,她又滿足於收集石頭或花瓣:而有些夜晚她不想睡覺,奧隆必須緊跟在她身後,徒勞地向她傳送睡夢中小女孩的畫面,而她卻在四處追逐螢火蟲,或是聆聽樹林中神祕的呱呱聲和貓頭鷹的啼鳴。
玩鬧的路上也有着冒險。有另一隻大貓跟隨了他們一兩天,或許是在等待伊芭離開奧隆身邊的機會。奧隆把她留在一棵樹樁旁,讓她用棍子去捉白蟻,自己則在一片高草叢中變換了顏色。那隻大貓小心翼翼地靠近,但沒能躲過奧隆的龍焰。爆發的烈焰和閃爍的火光嚇得伊芭朝奧隆的背後躲過去,但她很快就克服了恐懼,開始往火堆裏投擲枯木來保持火勢。這似乎觸動了她的某些記憶,因爲她站在原地開始四處張望,彷彿期待着有其他人看到火光會聚攏過來一樣。
那天晚上,她依偎在火邊哭了起來。奧隆沒辦法安慰她,所以只好讓她獨自消解情緒。儘管如此,他自己也沒有入睡,而是守夜到她睡着爲止。
他們還躲過了幾羣污林者。奧隆從沒冒險跟蹤他們去尋找他們的據點,而且他絕不會把伊芭交給他們,所以這些污林者的來歷和目的依舊是個謎。他父親曾經告訴他,污林者崇拜龍,也許他們待在這山脈附近也是爲了尋找努穆克的蹤跡。
盛夏輪迴到了深秋,奧隆沿着山脈有水源的一側帶着伊芭向西行進,有時會停留一兩天再繼續前進。雖然他不知道東面有什麼,但西邊會有人類的地盤。天氣也逐漸轉爲了雨季,小溪隨之漲成了河流,有時他們不得不游泳才能過河。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奧隆要游泳,讓伊芭像一塊浮木上的烏龜一樣緊緊地抓着他的後背。
就是這樣一條的河流旁,他們遇到了努穆克。
在一個雨後的下午,奧隆在岩石密佈的河邊嗅探獵物的蹤跡,他一整年的漫長尋覓之旅馬上就會在這裏結束掉。要不是努穆克擺動他碩大的尾巴的話,奧隆可能會把這條大黑龍誤認爲是雪崩的殘骸,因爲他鱗片覆蓋的後半身骨瘦嶙峋,看起來就像岩石一樣。奧隆被這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隨後驚訝轉化爲認知,認知又轉變爲一股震撼,這讓他的尾尖顫抖不已。
但奧隆很清楚,從背後悄悄接近一條龍是很不明智的。他轉過身子,將自己的脖子環繞在希巴的肩膀上,而她則把野花插進了她那破舊的毯子斗篷上的裂口裏。
“小心!安靜一點,”奧隆用他們的混合語言說道,“我不知道前面有沒有危險。”
“好的,”希巴迴應道,她的聲音十分低沉,眼睛睜圓看着那團黑色的龐大身軀。努穆克的尾巴左右擺動着來保持脖子和頭部的平衡,他的頭部似乎在呼號着的水霧中上下起伏着。
看着小女孩完全被這條成年巨龍吸引住的樣子,奧隆不得不把她拉到一邊去。他們繞道而行,沿着河流的堤岸,從一棵樹穿過另一棵樹邊。一隻冠藍鴉尖叫着責怪他們,從下雨到鳥兒們缺少昆蟲捕食,它用鳥語抱怨着一切。伊芭對此緊閉着雙脣,顯得有些沮喪。
“壞藍鳥,”她斥責道。更大的雨滴從頭頂的樹枝上落下,就像是精靈的鼓點。
努穆克,這位傳說中的存在,極有可能是大地上現存最古老的生物之一,此時他正在捕魚。他巨大的身體坐落在懸崖之上,翅膀摺疊在身體兩側,長長的脖子支撐着頭部,在瀑布之上搖晃。他猛地咬住躍起的魚,或將頭扎入湍流下的湖池中,再次擡頭時,水珠從緊閉的牙齒間流淌下來。奧隆看見一條銀色的東西從他的脣間扭動而出,落入湖中,但顯然還有其他魚留在了嘴裏。大黑龍朝天擡起龍吻,任憑口中的食物順着松樹般粗長的喉嚨滑下。
“是個大傢伙,”伊芭說。“會有危險嗎?”
“也許不會,小漿果,”奧隆回應道。“讓我們靠近一點。“
伊芭就像毛毛蟲一樣悄無聲息,引領着奧隆穿過河岸邊的灌木叢,爲他分開樹枝以免發出聲響。奧隆希望他能接近到可以使用心靈溝通的範圍,這對另一條龍來說會更好接受一些。畢竟,在林間的吼叫可能會被視作挑釁,而心靈溝通則不會暴露他們的位置,以防他對同族的出現表示出敵意。
努穆克的龍冠由一團角質構成。奧隆數了數,大約有二十多個尖角從他厚實的顱骨裝甲上向外延伸出來,如同樹根那樣扭曲纏結着。但是他身上的其他部位看起來則有些凹陷。在自己父親身上肌肉飽滿的地方,努穆克只剩下乾癟的筋節。父親的護甲即使在洞穴苔蘚微弱的光照下都會閃爍着光澤,而這位老黑龍的鱗片暗淡無光,不規則地生長着,那些沒有脫落的部分也是如此。他的翅膀因背部肌肉鬆弛而下垂,彷彿他沒有足夠的力量將它們緊貼在身體上。即便是在雨中,他也散發着一股黴味,如同佈滿了塵土的蛛網。然而,他的眼睛仍然在燃燒着,好像紅熱的煤炭在眉骨的角質脊下炯炯有神。這時奧隆感到了疲憊和痛苦,這讓他認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這位古老巨龍的心靈範圍。父親從未教過他如何與陌生的龍交流,所以在努穆克再次擡頭吞嚥時,他只是將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發送了過去。
“在我面前的是努穆克嗎?”他心想。
黑龍沒有任何反應。他又低下頭。
“努穆克?”
仍舊沒有迴應。
“努穆克,我的名字叫奧隆,是一條年輕的小龍。我是家族裏的一條灰龍——”
努穆克的頭突然僵住,他朝四處嗅了嗅。“我是出什麼幻覺了嗎?”奧隆聽到了他的心聲。
奧隆從灌木裏走了出來,踏到河岸邊的石頭上。“不,是我,一條來拜訪您的陌生龍。”他大聲說。
努穆克開始挪動他龐大的身軀,被一側鬆弛的翅膀絆了一下。他面對着奧隆,好像對方是敵人那樣。“我的領地過去曾多次受到挑戰,至少很久以前是這樣,但從沒有出現過如此年輕的挑戰者。我的體內仍有龍焰燃燒着,而你,幼龍,你的皮膚上還殘留着孵化時的碎片。”
“你誤會我了。我不是來挑戰你的。”
“那麼你應該更有禮貌,不要侵犯我的領地,在我用餐時打擾我。”
“我……我需要你的幫助。”
努穆克的眼睛變得更加陰沉。“那你說說看吧,要是敢撒謊的話——”
“我沒有想要騙你。我從紅山的另一邊開始一直在尋找着你,有刺客殺害了我的父母,後面我又被精靈囚禁了起來。我想要尋求我們種族的智慧,如果父母還在世,他們本該教給我許多事情,”奧隆說。
“如果你來這裏只是爲了告訴我世界是個殘酷的地方,那就走吧。”
“長輩,您上次爲了捍衛領地而戰鬥是什麼時候?”奧隆問道。
“當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記不住事情了。也許是五百年前?那條龍來自北方,南方的龍早就被殺光了。”
“那就是我們的族羣的問題。我們在滅絕,努穆克。”
“你說的‘我們的族羣’是指哪些?你來自我的血脈嗎?你父母的名字是什麼?”
“奧雷爾,他是奧雷和伊帕塔誕下的龍蛋中的勝者。我母親的父親叫伊姆拉爾,和我一樣是灰色的。”
“你確實是灰色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伊姆拉爾,伊姆拉爾,我有一個孫子叫伊姆費爾。我從未得知他的命運如何。你說你來自內陸海那邊?”
“是的,那片海洋東面的山峯。”奧隆回答道,覺得最好不要告訴他母親從未提到過這個叫伊姆費爾的祖父,雖然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撒謊。
“好吧,鑑於你可能和我有一些遙遠的血緣關係,我允許你在這裏停留。不過是暫時的,也許你可以證明自己對我有用。” 努穆克說道。
“謝謝你,”奧隆說,心裏琢磨着最後那句話意味着什麼。
“能有條龍說話是個好事。我之前收留過不少流浪的人類,就是爲了有個說話的對象,雖然有些人利用我的好心行竊。我不得不吃了他們——好心也要有個限度。”
“我們絕不會想從您這裏偷東西的,長輩。”
“我們?”
奧隆轉向了樹林。“伊芭,出來見見吧,”他用他們共通的語言說道。
女孩從樹幹後面探出了腦袋。
“一條龍帶着一個人類小孩兒旅行?她是什麼,送給我的祭品嗎?”
“完全不是,長輩。她是孤兒,就像我一樣。如果不是我帶她到這裏的話,她就死在沙漠裏了。“
“我給你一個忠告,年輕龍。不要和人類混在一起。即使是矮人,他們的壽命也不足龍的一成。就算不背叛你,他們也會在你剛瞭解他們的時候老去死掉。不要和他們太交心了。”
“我會照顧她直到能找到自己的同類。附近有容易接觸到的人類嗎?”
“我想沒有。我把過去捉到的人類都交給了污林者。我花大價錢武裝好了他們,驅離了其他種族。”
“那肯定是個明智的做法,我從未聽說過像您這麼老的龍。他們都說您見證了龍族的崛起。”
“龍族的崛起?” 努穆克打着哈欠,露出黃褐色的龍牙。“我是很老,但也沒有那麼古老。其實並沒有,當我從蛋殼中出來時,世界基本上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人類在用燧石,還沒學會矮人的熔鍊祕法。精靈的嬰兒還沒有那麼多早夭,古老的根植精靈在每處瀑布和山湖周圍歌唱。奧達姆和戈姆羅薩的污林者王國掌握着世界的軸心,他們像驅趕野兔一樣趕走其他人類。我可以告訴你,山脈並沒有改變,儘管我見過北邊平原上的冰川融化。森林隨之而來,然後在乾旱的塵埃年份再次消失。咳咳,抱歉,我不太習慣講話,而且我剛吃了一肚子魚。”
努穆克將頭橫放在背上,像一隻鵝睡覺時把頭埋在翅膀下那樣,將鼻子蜷縮在身體側面。奧隆退後一步,用舌頭友好地輕撫過伊芭的臉龐。
“可能有危險嗎?”她問道。
“不,不,小漿果。他在休息,我們也休息吧。”
“他大的像一座山那樣,”她思考片刻後說道。
“幾乎和山一樣老,太老太老了。”

當努穆克幾小時後醒來時,奧隆又不得不重新介紹自己和伊芭認識的繁瑣過程。
“似乎在好多年前,我遇到過一個帶着人類小孩的灰龍,” 努穆克說,眼中燃燒着懷疑的情緒。“不過他沒斷尾,我想。我不知道他們後來怎麼樣了。什麼,你說那是今天發生的事?”
是的。當時下雨了,而你正在抓魚。”
“哦,我想起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太老記不住事情了。你的尾巴尖上是什麼?“
“是矮人給我做的,既可以當盾牌也可以是一種武器。”
“我希望你不會想要和我打架。”
“不是的。我想你曾經說過你會很高興讓我們暫時留下,你會喜歡有個伴的,”奧隆說。努穆克確實沒有明確這麼說過,但這也不是假話。
“我有說過嗎?哦,確實說過,我也是。來吧,我大廳的主入口離這兒不遠。我最近都不會離家門太遠。跟着我。看來又要下雨了,你們最好還是乾乾淨淨地抵達。”
努穆克並沒有向山上爬去,而是反過來。他們通過大黑龍的後背,就像一座橋樑那樣穿過他釣魚的河流,然後跟隨着他下山。奧隆看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從森林中延伸出來,向上爬升。這條路顯然已經被遺棄很久了,因爲有巨大的樹木從鋪路石中生長了出來。在每個轉彎處,都矗立着一座斷裂的塔樓,雙腿遠遠分開地跨立在道路兩旁。只有一個拱門留存下來,而其他的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倒塌了。
“這些建築過去很美,” 努穆克解釋說。“過去的時候,花朵從塔頂上長下來,綠色的植物從上面蜿蜒而下。後來地震掀起的風暴摧毀了它們,花朵都在黑暗中凋謝了。這曾是一條污林者的道路,可別讓其他人類告訴你污林者不曾建造任何美麗或令人驚歎的東西。”
他們爬進了一處突出的結構下面,那裏懸掛着倒置塔樓的殘骸,就像洞穴頂部垂下的獠牙一樣。儘管那些緊貼巖壁的建築早已倒塌,山腰上城市廢墟的規模依然讓努穆克看起來都顯得有些渺小。曾經有三條道路在樓宇間穿梭,通向洞穴的入口,但現在只有一條仍可通行,其他的路早已被粉碎的花崗岩和殷紅的磚堆阻塞了。
“這裏曾是奧達姆的一座城市,叫做客加拉德,是這座帝國的南大門,一個歷經五百年的工程奇蹟。想當年,穿着腰布的男性人類會排成長隊,沿着彎曲的道路向上運送貢品。當然,這是災難和戰爭爆發之前的事。哎,我說奧隆——別費心往窗戶裏探頭探腦了,裏面早就被洗劫得像沙漠裏的骷髏一樣乾淨了。”
“那場災難指的是你嗎?”
“不是,”努穆克說。“雖然有人是這麼說的,但事情並不是這樣。我在全盛時期是很強大,而且曾把一些老住客趕出了地下殿堂,但還不至於此。要造成這種破壞,至少需要十條龍,甚至更多。”
黑龍領着他們向下走去,破碎的建築慢慢漸變成爲一片如白蟻窩般的洞穴網絡。努穆克嗅了嗅其中一條通道。“那些傢伙又在這下面四處亂竄。跟着我,這樣你們就會相安無事。”
再次回到地下的感覺可真好。這寧靜的地下,被世界所遺忘的地下。不像Diadem迪阿戴姆地下那樣充滿流動的空氣、水和光,也不像某個毫無祕密、只藏着冬眠熊類的淺洞。這裏的空氣品嚐起來,像是世界剛形成時它就被安置於此了,自此未曾轉移過。他們行進帶來的回聲驚擾了一兩隻蝙蝠,它們拍打着翅膀,在努穆克的體側伴飛。這其中最棒的是龍族的氣息。雖然不是父親那種刺鼻的體味,也不是母親那種令龍安心的香氣,但確實是龍的味道。伊芭騎在他的背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背脊。
“好黑,”小女孩說道。
“是的,很黑但是很安全,小漿果。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努穆克將頭扭到兩腿之間看着他們。“小心點,我們要下到一個大坑裏,你的們的爪子有很多可以支撐的地方。”
奧隆擠過努穆克身邊,探頭進入那處坑洞裏。下方隱約能看到有光芒,就像在他父親寶庫中見到的那種,這條黑龍肯定在他的漫長歲月裏積累了一大筆財寶。他閉上了嘴巴,聽着下面傳來的悠長回聲,這裏一定很深。
“注意胳膊和腿,現在要用力,抓緊了,”他提醒伊芭。
她改變姿勢讓自己靠在灰龍的胸膛上,雙臂環繞着他的脖子,雙腿纏住前腿。努穆克開始向下運動,碩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整個通道。等到確定自己不會被老龍不經意間揮動的尾巴拍到洞壁上後,奧隆纔開始往下爬。
“不喜歡這樣,”希巴不滿地嘟囔。
奧隆調整了自己的位置,好讓她正立,他攀爬的動作也變得緩慢下來。而在他下面,努穆克的尾巴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陡峭的通道在延伸了一段龍身長度後改變了方向,奧隆聽到努穆克那龐大的身軀在另一條通道中遠去的聲音,擋住了其中散發的微光。他跟了上去,而伊芭再次坐在了他的背上,並且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奧隆能聽懂她正在數着什麼。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一個寬敞而低矮的洞穴。石筍與石柱連接地板與天花板,它們被雕刻成猙獰的面孔,或是姿態扭曲的人物。而刻畫着那些傢伙們驅使或折磨其他形態的雕像,則從天花板上倒掛或蹲坐在矮一層的地面上。這錯落有致的景象其中有一些平坦且光滑的面板,上面爪痕般的刻文講述了奧達姆曾經的輝煌。
突然,一陣轟隆聲充斥了整個洞穴,彷彿岩石在鐵鼓中搖晃着。這陣聲音來自努穆克,老龍蜷縮在奧隆上方一處在洞穴中央的圓形臺基上,已然入睡。與人類和矮人使用的臺階不同,這個表面通過一系列腳蹬一樣的凹槽上升至一個平臺。臺基被雕刻成彎曲的樣子,形狀像巨大的龍爪,從平臺向外伸展出去。這些從臺基的岩石中雕刻出來的平臺看起來足夠堅固,能夠承載努穆克的重量,他靠着它們睡覺的模樣,活像一條依偎在樹枝上的蟒蛇。
一座像是用金銀和寶石製作的水晶雕像矗立在中心,散發着冷光沐浴着努穆克。奧隆見過足夠多的類人物種留下的遺產,認出了這是他們的一種工藝品,但他無法判斷出其中所描繪的內容。水晶向外傾斜着,最終在頂部膨脹出來,分化成了成千上萬的小面。它的內部散發着一種微弱的白色光芒,經由水晶折射成一種變幻舞動的藍白色光彩,當奧隆圍繞着這顆巨大的寶石繞着圈時,這些光芒則會不斷地發生變化。
伊芭指着水晶雕像驚歎道,“真漂亮!”
奧隆的腦袋開始對着他們上下掃視起來。從某些角度看過去,似乎像是有一對胳膊和兩條腿的形狀在裏面掙扎,這些肢體在他變換視線時消失又重新出現。但如果他再走兩步,這景象就變成了一束耀眼的星芒。倘若再走兩步,這星芒接着又會碎裂成千萬顆銀星。石頭的內部看上去從未呈現出相同的圖像兩次,他好奇這是否就是努穆克寶藏餘下的部分。
他從石頭旁慢慢移開,繞到了洞穴的邊緣。希巴聽起來對此很不滿意,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轉向了新的景象。那裏有着畫廊和被填滿的通道,他看到一側擺放着箱子和架子,洞穴屋頂微弱的光芒則映照着其下用鐵皮裝訂的書籍和捲筒。而另一邊看起來像是某種蜂巢一樣,蜂房內填滿了石塊。同時,一股細流落入洞穴另一端的池塘。最後便是他們進來的地方,也是洞穴的盡頭。滑道的一旁看起來曾經發生過戰鬥,上面雕刻的石筍已經斷裂了,牆壁也被龍焰所燻黑,融化的金屬則流入洞穴地面的裂縫中硬化了。
伊芭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在鞍囊中尋找起毛毯。“好冷,”她一邊解釋着包裹住了自己,緊緊抱住他的背部。如果他們要在山裏面安個家,奧隆覺得它一定要更靠近入口,這樣他就能給小女孩生火了。

這樣,有了第一處可以安家的地點,伊芭作爲收集狂的一面開始慢慢展現。各種形狀奇怪、顏色鮮豔和質感有趣的磚塊、瑪瑙石以及樹皮在他們的廢墟城市裏的共享房間裏堆積了起來。這小房間被安排在了洞穴的壁洞裏,有着岩石作爲堅硬的後牆,而且想要進入的話必須先從一旁建築裏顫顫巍巍的樓梯爬上去,再穿過一座斷橋。奧隆每天晚上都會把一顆樹苗搭放在斷橋的缺口上,過橋之後又會把這臨時的通路給撤回去。很顯然,小灰龍從矮人那裏學到了不少,讓這條路線成爲進入自己藏身處的唯一道路。如果有污林者來窺探的話,他可以直接在斷橋處截擊他們,或者帶上伊芭沿着遠端的石牆安全離開。
房間的前方有個類似門廊的結構,由下層更大建築的屋頂形成。厚厚的積土覆蓋着這裏,讓奧隆分辨不出這處門廊在古城鼎盛時期究竟是作爲花園使用,還是單純因爲歲月流逝而堆積了無數塵埃。他和伊芭站在這片平臺上,試圖想象這座洞窟城市昔日的輝煌——那時穹頂與地面還是遍佈着生機的景象。
奧隆之前偷取過穴居人獻給努穆克的祭品,這始終讓他感到有些不安。不過老龍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他在進出外城時偶爾會嗅探幾下中央乾涸的獻祭池,完全不知道大部分作爲祭品的山羊和禽鳥最終都進到了奧隆的藏身處裏。每當奧隆返回洞穴與老龍交談時,對方也從未提及過這件事情。不過污林者在舉行獻祭時會敲響儀式用的銅鈴皮鼓,宰殺牲口時還伴隨着此起彼伏的應和嚎叫。要是在如此大張旗鼓的儀式後讓他們發現祭品沒有進入這位龍族“半神”腹中,而是一條小灰龍的肚子裏的話,恐怕就會有麻煩了。
奧隆始終計劃帶着伊芭西行,讓她回到她的族羣之中,但時機總是不盡龍意:不是污林者到處頻繁活動,就是努穆克突然興起要講一個故事來換一個故事,或是伊芭從斷牆跳下時扭傷了腳踝。比起這些,在廢墟中追逐她清脆的笑聲,看她瞪圓眼睛注視自己用粘液點燃枯枝,還有讓她騎自己玩"騎小馬"的遊戲似乎纔是更值得投入時間的活動。而等到山陰面迎來暖冬時,他們就又多了一個推遲旅行的理由。
伊芭對"拜訪巨龍"的小遊戲永遠樂此不疲。她逐漸褪去嬰兒肥,身形抽高的同時肌肉也變得結實起來。現在她甚至能獨自攀爬通往努穆克洞穴的豎井——雖然奧隆總是會在下方緊張地盯着,生怕她失手滑落。老龍很少在地底的時候醒來,但每次甦醒時的談話都充滿智慧,除了當他開始談論自己終將到來的死亡的時候。
"矮人和污林者會焚燒死者,人類選擇土葬,精靈則會轉化成樹一樣的生物繼續存活數千年,直到最終陷入沉寂。"在奧隆記憶中,努穆克已是第三次說起這個話題。伊芭正像樹上的猴子一樣吊在巖臺凸起的石塊間,變換着用手腕或腳踝懸掛在上面來自娛自樂。"而巨龍死去後,頭骨只會變成某個昏君門前的裝飾,或是法師藏書室裏的標本。"
"如果龍的屍體被找到的話。"奧隆接着老龍的話繼續下去,這些陰鬱的談論總會在他們回到閣樓後帶來漫長的沉默。"穴居人從不涉足洞窟中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他們肯定認爲這裏盤踞着強大的精魂。這種迷信...或許能嚇退盜墓者。"他試圖轉移話題,"精靈轉化的樹木枯死後又會怎樣?"
而這次他成功地轉移走了話題。"林火會吞噬許多精靈樹。倖存的精靈將灰燼混入陶土。"老龍的聲音在洞窟中隆隆回蕩,"他們有個傳說,認爲自己是誕生於河畔陶坑的造物。某位創造者曾於水邊捏塑陶土賦予其形,而後施釉煅燒,最終將成品封存於地宮。若傳說有半分真實,那位造物主定是宗師——反正我從未見過長疣的精靈。"
奧隆捕捉到了撬開努穆克心扉的契機:"我曾經見過一個醜陋的精靈,她滿身都是戰傷留下的疤痕。"
"細想起來,我也曾見過她。"老龍的龍瞳中流轉着回憶的微光,"不過那些是榮耀之疤。據她所述,那是一場敵衆我寡的戰鬥,她卻死戰不退。多會講故事啊...歌聲更是動聽。她名字似乎叫黑澤萊斯?和你一樣充滿求知慾,總是想洞悉龍族的一切。"
"那她學到'一切'了嗎?"
"她學到了最重要的事:不必畏懼我們,但要遠離我們。龍族除非饑荒,否則不會主動捕食人形生物——畢竟有更易得的獵物。雖然污林者有一段時期曾經繁殖的很快,我們曾像從池中撈魚般吞食他們,但汝輩要明白,鮮有生物爲取樂而殺戮。食物何其珍貴,豈容無謂浪費。而穴居人例外,他們還把這惡習教給了其他兩足類。都是些腦子長敗絮的蠻子。"
"爲什麼這個黑澤萊斯要問這麼多問題?"
"人形生物不擅長心智圖像。他們通過文字和圖畫來記錄故事。你沒見過文字嗎?很有意思,我有成卷的文字收藏。"
"我見過。所以這個黑澤萊斯是在記錄龍的故事?"
"不止故事。還有我們如何誕生,何時死亡,如何選擇另一半。我和她說話是因爲我懷念衰老之前的歲月。那時飛翔是純粹的快樂,而不是灼燒般的折磨。那時我的朋友堤德瑞斯帶着弓箭和標槍騎在我背上,身着鑲着拋光黑邊的銀色盔甲。我們過去和低等種族相處得更好,奧隆。那時候,他們覺得損失幾頭牛是值得付出的代價,因爲巨龍維持着土地秩序,阻擋了污林者。然而當污林者被趕走以後,就像如今這樣,他們覺得沒有我們也能過。現在輪到我們被獵殺了,就像獵殺污林者那樣獵殺我們,全然忘記我們爲他們做的一切。"
"這個精靈最後發現什麼祕密了嗎?也許她是個間諜,被派來尋找更好屠龍的方法,探查我們的弱點。"
"弱點?"努穆克噴了個鼻息,"呸。我聽過那種廢話。'每條龍都有弱點'之類的。奧隆,龍是日月之間所有生物的巔峯。別讓這些謠傳誤導你。每條龍都是獨特的個體,有些更好有些更糟,雖然偶爾會有活到青年甚至更久的叛徒,但並非每條龍都必然存在缺陷。看看你自己吧。對某些龍來說,沒有鱗片就是個大'弱點',但你還不是挺過來了嗎。這些不過是人形生物爲鼓起勇氣追殺我們而編造的故事。"
"那是因爲我們癡迷於貴金屬嗎?"
"你說什麼?"
"龍族的缺陷。敵人能用來對付我們的東西。可能導致我們滅亡的東西?"
"你都在胡說些什麼,奧隆?我累了。"
奧隆感到自己的儲火因爲失望而開始抽搐:"我聽說你很睿智,發現了龍族的某個
弱點。這世界上的龍越來越少,從我的父母到遇見的矮人都在這麼說。我以爲那個精靈騙取了你的祕密,刺客們正用它對付我們。"
努穆克閉上了眼睛,奧隆擔心他會突然陷入沉睡。但老龍很快又睜開了眼:"月神的背信啊,奧隆,你可真是條蠢龍。每條龍都略有不同,或許你只是見識太少。想想看,我們怎麼可能有着同一個缺陷?至於被閃閃發光的寶物誘惑所束縛的說法——來讓你看看我的寶庫。"
老龍嘆息着離開了石臺。原本倚在晶像旁出神的伊芭驚醒過來,跳到地面上跟了過去。他走向洞窟側面的陳列廊,那裏堆滿箱櫃與置物架。奧隆聽到低沉的嗡鳴聲,又感覺到了空氣的流動,注意到洞頂懸浮着星辰般的發光體,正隨着他們的靠近愈發明亮起來。
努穆克要麼聽懂了,要麼猜到了她的意思:"那以前是某個法師的東西。她想清點我的寶藏,卻貪心偷拿我脫落的爪甲去鍊金。雖然她逃走了,但我猜她後腦勺的頭髮再也長不齊了。"
奧隆看向某個置物架,上面沒有堆疊錢幣或寶石托盤,只有卷軸。其他架子放着書籍、裹布的抄寫本,甚至還有鐫刻着的板子與青銅銘牌。
"這就是你的寶藏?"
努穆克用鼻尖頂開裝滿了卷軸的箱子,皮捲上寫滿了各種符號:"你所理解的寶藏是死物,奧隆。"
"寶藏死。"伊芭用標準的龍語重複着。
"對,死的。它們不會自我增殖。但知識——哲學、歷史、詩歌會。知識很有趣,你腦中裝得知識越多,對它們的容量就會越大。它們會自行繁殖。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段文字將引發什麼,會在你腦中與什麼相結合。要是看到關於樹木的科學和對海戰殘骸的描述能孕育出什麼後代,你會大喫一驚的。"
"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木頭爲何能漂浮於水面嗎,奧隆?"
"因爲...木頭來自於樹?水精靈創造了樹,對嗎?它們讓木頭能浮起來?"
"這也許算個解釋,最起碼你能接受。另一個原因是木頭內部的氣室——木頭乾燥以後,曾經容納汁液的孔洞會充滿空氣。若經過人類的妥善處理,水分要很久才能重新滲入回去。空氣比水輕,所以木頭纔會浮在上面。"
"那木頭爲何不會飛上天?"
"因爲木頭比空氣重。"
"但這不可能。要知道龍比空氣重,鳥也比空氣重呀。"
"奧隆,我真的很累了,現在沒法給你解釋翼面氣流產生升力的原理。"
“哈!”奧隆心想,所有龍都知道是風靈賜予了我們飛翔的能力。努穆克非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我想說的重點在於,只要掌握了知識,那就再也無需寶藏。在遇見堤德瑞斯之前,我就遍閱了自己所能獲取的典籍,收集並守護着這些著作。在我神智還算清醒的時候,我的名聲引來了整片大陸的智者求教,他們獻上整箱財寶作爲贈禮。誰都能採礦鑄幣,但倘若知識失傳,那拿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液態火的配方,或是用特定種類的昆蟲改良果樹的方法。"
"現在還會有人來嗎?"
"不再會有了。我的心智已經不復當年,人形生物的疆域與傳統業已發生了劇變。如今這羣山裏只剩了些污林者。南方的紅寶石王冠部族以及退化回了野蠻狀態,叢林吞沒了他們的城市。北方是無垠的沙漠,草原部族只知驅趕畜羣的領地。希帕特在內陸海沿岸的勢力也大不如前,人族已經全部棄筆執劍了。"
"您願意再多教我一些知識嗎?"

起初伊芭還會陪着奧隆一起學習。努穆克首先教他污林者的符文,伊芭陪他學了一會兒,但很快就覺得無聊跑去別處玩耍了。老龍的洞窟裏有許多可供她探索的裂隙,只要不靠近洞口處的廢棄城市,奧隆就放任她自由活動。他檢查過整個洞穴,沒有可能讓她墜落的深井,而她始終待在晶像基座散發的光照範圍內。
幾周過去了,奧隆開始跟着老龍學習古矮人語。這是一種記錄數據而非思想的簡單語言,專爲計數和統計而生。
"記憶力不錯,奧隆,即使以龍族的標準而言。"當奧隆磕磕絆絆念出某位古代矮人領主復仇遠征攜帶的戰士與裝備清單時,努穆克這樣評價他。
"您當初爲何開始閱讀這些書籍?"
"那是在我翼膜完全展開後不久。當時我身處此地以西,靠近希帕特帝國邊境的山脈。我像其他所有的年輕龍一樣渴求黃金,並曾與盜取牛馬的匪幫們合作——我會把牲畜驚下山坡趕到幹河牀之類的接應點,之後由他們銷贓。"
"後來團伙慢慢壯大起來,他們決定用同樣的手法劫掠商隊。我負責嚇跑馱獸、喫掉幾頭,他們則驅趕獸羣返回商隊再發動突襲。這些人總在研究商路地圖和貨物清單,我也因此對文字產生了興趣——畢竟靠它無需親自飛行就能瞭解遠方。我直到後來才發現信息未必是可靠的,不過那都是後話了。匪徒裏有個受過教育的,常解讀城際信使攜帶的書信。他向我展示字母,解釋說這是人類遠距離交流的方式。起初我以爲紙張是某種魔法道具,人們對着它說話,展開信紙的人就能聽到。他說確實存在這種魔法器物,但只有強大君王才用得起。當他演示實際原理時,我徹底着迷了。你無法想象閱讀能帶來多少知識,奧隆。單靠自身探索需要幾輩子的龍生才能積累。"
努穆克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陰翳,如同他沉湎於青年記憶時常有的狀態。他搖晃了片刻,奧隆以爲他會昏睡過去。但老龍突然清醒過來,突然瞪視着小龍發出低吼。
"誰在那?狂妄的幼崽,膽敢挑戰我?"
"我是奧隆,努穆克。"
黑龍撐起身體來,脣鱗掀起,頭冠兩側的裝甲耳鰭鏗然展開。
"無論你是誰,踏入我的領地便是自尋死路。此地乃吾之龍巢,入侵者!你的氣息褻瀆了這裏的空氣,小龍崽。“
他張開缺齒的嘴巴猛然撲來。奧隆閃身躲過,藉着書架的掩護疾馳穿梭着——他賭老龍不會使用龍焰。小灰龍從走道盡頭的縫隙鑽出,藏身於另一排書架之間尋找陰影的庇護。
"努穆克,你剛剛還在教我識字。"奧隆緊貼着洞窟裏的石柱喊道。柱基處鑄有精靈、矮人與人類跪拜的浮雕,戴着耳環的穴居人雕像正用三叉戟指向他。
黑龍轉向聲源,鼻息掃過低層的書架。
"是嗎?那讓我再教你最後一課。"
伊芭小跑着穿越洞窟,被藏書室的騷動所吸引。她的移動引起了努穆克的注意,老龍扭動脖頸看過去,脊椎發出碎裂般的脆響。
"啊!有刺客!"他笨拙地轉身撲向女孩。奧隆從後方匍匐接近,準備衝過龍腿間救走伊芭,卻又擔心老龍會噴吐烈焰。
" 努穆克大人,您怎麼了?"她用龍語尖聲問道。
古龍驟然停頓下來,開始困惑地嗅探起空氣:"血與雷啊...小伊芭,你怎麼在這裏?奧隆在哪?"
"我在這兒。我們剛纔在閱讀,結果您又發作了。"
"我又發病了嗎?"疑慮與恐懼短暫掠過黑龍的龍瞳。"奧隆,我最好休息一會兒。"黑龍拖着肚子與雙翼回到晶像旁邊,將鼻吻埋入腿彎。轉眼間沉睡的鼾聲便隆隆響起。
"努穆克生病了嗎?"伊芭問道。
"我不知道,小漿果。上來吧,我們該走了。"

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這是唯一的選擇。無論努穆克衰退的記憶與那失落的圖書館藏有何種祕密,
都需要時間來慢慢挖掘。奧隆不能讓伊芭留在穴居人頻繁出沒的廢墟之城,更不敢讓她繼續待在黑龍身邊——尤其是在經歷了洞窟事件之後。
山南面溫和的氣候利於他們的旅行。伊芭已經慢慢成長爲狼崽般精力充沛的野性少女。他們倆配合默契,連最警覺的雄鹿都難逃他們的追捕。女孩用獵得的野鹿和野豬皮縫製起簡陋的皮衣,即便鞣製粗糙的臭味連奧隆都覺刺鼻。還製作了各種木製、骨制和石制的工具。當穴居人追蹤而至時,他們躲進雙溪交匯處的巖岬,伊芭同時向攀爬追擊的蠻族投擲拳頭大的石塊並高聲威嚇住他們。奧隆潛伏至最後兩名追擊者逼近巖頂再出擊,讓燃燒抽搐的屍體滾落山腳,嚇退餘衆。
他們又尋得了一條西向的河流,沿着蜿蜒的水道前行。途經了幾處古代石砌遺蹟與近代木造廢墟後,終於抵達了人類的聚落,那土木結構的環形圍牆矗立在河岸上。炊煙與人類的氣味隔河可辨,獨木舟與漁筏被繫泊在岸邊,待運的原木捆紮整齊地擺放着。
他們共渡寒流,登上聚落一側的河岸。林間斧鑿聲隱約可聞,木柵的輪廓穿透過樹影依稀可見,被收割過的耕田在林間空地上星羅棋佈。他們已經靠的足夠近了,奧隆試圖組織語言進行交流,但對此兩人自創的混合語難以勝任。
"伊芭,現在你要回到同類中去,他們會照顧你的。"
她面露遲疑:"陌生人。不認得。"
"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情了,你是人類,你必須在人類中成長。"
"不。我和你。"焦慮令她退回孩童般的破碎語法,"找食物,找住處,我拾柴,你生火。像以前。"
"我要回努穆克那裏。可能有危險。穴居人。你不安全。"
"和你在一起安全。"
"這裏更安全,小漿果。"奧隆放下盾刺,把尖端插入土中,"這個留給你。是禮物。"
"不要!"
"聽話。"他轉身迴避她的目光。
伊芭抓起哲爾的尾盾追了上來。
奧隆急忙轉身:"不行。你留下。你是人類。不該跟着龍。"
只見她雙腿分立,將盾牌橫亙其間,稚嫩的肌肉緊繃起來:"我強壯。我聰明。我要跟。"
奧隆的尾巴甩動起來,他放下了頭冠上的耳鰭開始咆哮着。“不行。快走。“悲傷湧上心頭的感覺讓他的肚子因痛苦而翻攪着,畢竟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伊芭趕走,但此時他別無選擇。
“伊芭和奧隆呆在一起。”淚水開始在女孩的眼角里打轉,烏黑的亂髮在微風中飄散着。
“不行!”奧隆一聲咆哮,野雞驚飛,之前的伐木聲也停下了。奧隆繼續對着她低吼,“你留下。我離開。”
淚水在她臉上劃出道道泥痕。她向前一步,丟下武器張開雙臂想要摟住他的脖頸。
奧隆朝腳下噴吐烈焰,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火牆,透過熱浪扭曲的空氣注視她的面容,他頓時感到心如刀絞。不久,樹叢間便閃現着持矛握斧的人影。他躍過烈火的帷幕,怒吼着,撕咬着。
"快走!這都是爲了你,伊芭!"
她尖叫着逃開了,棕褐色的四肢與長髮消失在灌木叢中,朝着人羣奔去。

最后修改: Skyrinoth (2025-05-26 21:01:18)


Don't leave before you leave.

离线

论坛页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