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目界域-龍論壇

游態龍的錫安山。龍的力量、智慧、野性、與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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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魂志》第一期
《龙魂志》第二期

Tips:沉静的守护龙,龙护守得净尘

#1 2009-07-20 12:16:11  |  只看该作者

shiningdracon
寻道龙
Registered: 2008-11-03
Posts: 4,238

DL巨龍文集——最後接觸

最後接觸

  園丁莫特(Mort)的大手輕輕放在了小屋的門上。

  陳舊的木板被他佈滿皺紋的手掌所溫暖,莫特看得到被做成這門的古老樹木凋零的心。綠色世界中沒有什麼是莫特不能用手指去了解的——這樹是在大災變中倒下的,樹的記憶在一圈圈年輪中漸漸消逝,除了最後的那些。

  莫特閉上眼移開了手。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又露出笑容——今天是林達莎(L'lndasha)的生日。就在這時,羅伯特從窗口看到他,推開了沉重的門。

  "莫特!歡迎你!進來,別凍着。喝點東西。真是好久不見了!"羅伯特的聲音很雄渾。

  的確。

  去年年中以後他就再沒見過他的朋友們,不管是那位女德魯依教徒還是她的丈夫。現在泰門布瑟克(Taman Busuk)已經開始下雪,候鳥和宜人的秋季一起離開了這片高地去了卡爾基斯特山脈(Khalkist Mountains)。

  雪也一樣降在了林達莎的頭髮上,莫特笑着想。他越過羅伯特看着被火光映照的林達莎,她正皺着眉研究一隻小裝飾桶,紅褐色的頭髮有了些銀霜。

  年華流逝,她漸漸老了。別的什麼人承繼了林達莎一直以來暗中看守卡爾基斯特的工作,她的不朽也就傳給了那個繼承者。

  莫特送出了生日的祝福,林達莎站起來擁抱他。她身上有陽光、新鮮藥草和雨水的香氣。

  "啊,莫特!見到你真好!"她大聲說,"我剛才正在想辦法弄明白為什麼我的占卜桶昨晚沒結冰。通常不會這樣,而且在一年中最冷的夜晚更不可能。可是為什麼這水還是溫暖的……"

  突然,她又緊緊擁抱了莫特。

  "這不是抱怨的時候!"她大笑,"我的朋友在這裏,而且我們還有好事要慶祝。"

  羅伯特給了莫特一杯加了白蘭地的咖啡,說:"你正好趕上聽故事的時間。林達莎正要給我講個關於龍的故事……"

  "戰爭開始,尼德斯(Nidus)起火的時候?"莫特把一隻小包裹放到壁爐邊上,問道。

  "早得多。在黑暗之後的手下第一次回到大陸,掠奪他們尊貴的親戚們的時候。"林達莎解釋,"對長槍之戰我們知道的夠多了。這個不同,是個小傳奇,適合在生日的時候講的那種。"

  她露齒而笑,享受着她30個世紀裡過的第一個生日。

  女德魯依開始了她的故事,園丁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啜飲咖啡。他夠到那隻小裝飾桶,用手指撫摸磨光的木條,他能感覺到被咬噬的痕跡。

  當莫特感覺到木頭上的魔法微粒時他睜大了眼。這仍然是隻魔力強大的占卜用具,它作為神木的記憶仍然驚人地鮮明。碰觸着它,莫特看得到林達莎用語言所描述的畫面,不止如此,這木桶不但是她所說的故事的見證,更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莫特看得到……

  那是龍的時代,是最初的羽翼掃過紅月的時候。

  林達莎·依曼(Yman)彎腰站在枝葉茂盛的藍針葉樹下,觀察着模糊的雪景上的陰影,它們在星光下無聲地忽隱忽現,在零星的常綠植物間現出黑色的身影。

  看到那黑暗吞噬兩千英尺外的一隻兔子或是田鼠的可怕景象,她自然伏低了身體,這與德魯依教的知識,占卜或是遠見什麼的無關。

  村民們告訴過林達莎,關於那些飛行物,那些紅色和銀色的月亮前神秘的旋轉着的黑暗物體。還有他們盤旋着飛向北邊那不可穿越的山脈。

  它們是蝙蝠——村民們堅信。因為人類一千年來的罪行而被釋放的巨大的蝙蝠。當時機到來,它們會在白天出現。到時它們會吞了太陽。

  林達莎沒有糾正他們。事實只會帶來更大的恐慌和混亂。

  因為惡龍已經來到了克萊恩山脈。

  一個月前她就占卜得知了這事——通過冰破碎的裂縫和冬鳥飛行的方式——同時出於那高於占卜和知識的隱約的信仰,她也知道,善龍也會到這裏,盡管它們或許來不及阻止它們邪惡的親戚們毀滅世界。

  她本可以逃走,找個避難所。但是她強大的保護魔法或許可以為村民們抵禦火焰和擄掠。因此她決定跟着這些龍,只要她有足夠的腳力和勇氣。雖然沙占卜很準,可是只是種不確定的預示。她要用自己的雙眼來看將要發生的事。

  所見是危險而恐怖的。有十頭。也許十二——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很難數清。這個數目的龍群毫無疑問是要做件大事。

  "西都凱(Hiddukel)的軍隊,"林達莎深呼吸,"黑暗女士的手下。"

  她屏住氣。

  不能出聲,聲音會順着狂風,被空中盤旋的數目可觀的敵人聽見!林達莎屏住呼吸,悄悄抓緊她的占卜桶,貼住芳香的樹幹。

  其中有一條龍,年輕、矮胖,繞着圈子向這片依特鈉(aeterna)林俯衝下來,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它黑色的翅膀在血紅的月光中猥褻地振動。

  假裝是雪壓彎了樹枝,林達莎漸漸讓藍色的樹枝像屏障一樣遮在了她面前,並且對着那芳香的針葉低聲吟頌了向帕拉丁、布蘭查拉(Branchala)和奇思洛夫(chislev)的禱告文。

  年輕的遊蕩者飛得不穩,擦到了一條巨大的藍龍的翅膀,拍擊的聲音刺破冰凍的空氣,像是倒下的樹木的斷裂聲。大藍龍在幼龍的上方尖叫盤旋,幼龍驚慌地掉轉方向,飛快但是狼狽地擦過樹林頂部。

  林達莎倒吸一口氣。那龍直直盯着她……

  她前方是一雙受了驚的空洞的眼。

  幼龍怪叫着穿過樹林,掃飛一片樹枝、針葉和雪。一時它以為有什麼要掉下來,爪子亂舞一通,胡亂抓住冰和凍住的泥土。

  有東西從它緊握的爪子中輕輕掉落。

  之後它迷惑不解地轉着,振落翅膀上的雪,飛向高空去追趕它的同伴。它又降下一次,飛過一叢高聳的瓦琳木(vallenwood),,然後就一路搖搖晃晃地去追趕它的戰友。

  "以帕拉丁紫帽之名!"林達莎盯着剛才的野獸留下的被雪覆蓋了的物體低語。"一隻蛋!還沒破!"她回過神來,雙手掩住了嘴;她慢慢站起來,雪從她肩頭落下。最後的那些龍在混沌的夜空中消失,它們沒聽到她的話。

  深呼吸一口氣,林達莎從依特鈉樹後走出來,她用指尖散出的綠色的光來照亮危險的上坡路。她抓住一棵杜松光禿禿的樹枝爬上頂端。那古老的樹在她的觸摸下發光,一時就好象恢復了活力。

  在她腳下,被發光的樹枝照亮的蛋躺在晶瑩的雪地中。

  她懷疑那些龍或許要把巢穴搬到很遠的北方,可是為什麼呢……

  還有另一個更加嚴肅和緊急的問題。她該把這隻蛋怎麼辦?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打爛它來毀滅裏面那將來的可怕的屠殺者。但是接着她依稀覺得或許得保護它。要是它是被偷的呢?也許它會長成好東西。很久以前,久得她數不清記不明以前,在她之前的德魯依教徒知道怎麼處置丟失的生物。什麼也不做,他們這麼告訴她。在失與得之間有一種和諧,自然的偉大平衡不會偏向於任何生物。"什麼也不做。你將是最明智的。"

  "那就這樣吧。"林達莎低語。不過她還是拿起了蛋,作為科學觀察的需要。

  這東西質感像皮,大小像隻小瓜。林達莎驚訝於它的分量和它閃亮如金屬般的表面的質地。她小心地翻轉那蛋,努力讓它在她的左手掌上保持平衡,研究它的條紋、輪廓、顔色和質地。她的天性已經讓她作出決定;這隻蛋很奇異,得知道是什麼再放它自由。

  這也是那偉大公平的平衡的一部分。

  她的雙手放出溫和的光來照亮視線,在閃爍的微光中林達莎透過半透明的殻看到蛋的內部。

  覆蓋着透明的藍色薄膜的翅膀遮掩住一張爬行動物的臉,有兩隻大大的黑色眼睛。小小的上肢在牛奶般的液體中慢慢舞動,突然一隻爪子向她伸來,那樣有力。林達莎被嚇了一大跳。

  它已經基本上成形了。給以保護和照料,用不了多久,它就會破殻而出,展翅高飛。

  而且它是隻青銅龍。善良的龍已經來了。這是其中之一。

  女德魯依嘆了口氣。

  蛋的中心,在羊水中成長着的青銅龍不安分起來。

  明亮清晰的綠光投射在他的世界的邊緣。他想接觸那光,他的薄翼在金屬般的液體中慢慢移動,支了起來。

  他看到的是一隻人類的手,金綠色,放射着奇怪但是溫暖的光。他知道這手不是使他在殻中沉睡一年的夢的一部分——飛翔的夢,關於乾燥炎熱的天空,關於魔法和五萬年龍族的傳承。

  的確。在他蛋殼外的東西完全陌生而溫暖。他看到那光跳動着,他能感覺到那隻手的內部劇烈的脈搏跳動。這是種壓倒一切的音樂,是他無法抵禦的力量。

  預言了的變化必然要發生。夢告訴他這個金屬的世界會怎樣破裂,怎樣打開……

  而在它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有着乾燥炎熱的天空,有重力和空氣浮力。還有高空中的融化一切的太陽——探索中,戰鬥中,你都背負着它……

  這觸摸一定是報信者。綠色的光芒會把他帶到新世界,他渴望到那兒,去實現他的善良和勇氣……

  他帶着愛和憧憬向前一躍……

  林達莎·依曼輕輕把蛋放回它落下的地方,把綠色的斗篷緊緊圍住肩膀,轉身離開了。

  什麼也不做,林達莎對自己說,一遍一遍又一遍,在每次她想到那生物透過殻溫柔地看着她的水汪汪的黑眼睛的時候。要明智真不容易。

  她隻回頭看了被遺棄在雪地裡的蛋一次,她的視野因為飛旋的風和自己突然湧上的淚水而模糊了。回到自己離那瓦琳樹叢、斜坡和冰凍的平原一裡遠的安全的岩洞裡,林達莎恢復了精神,冷靜地研究起她的新橡木桶中結的冰來——從裂痕和結成的雲中尋找徵兆和預示。

  為什麼那些黑龍會……?

  還有這個習慣於乾熱的貧瘠之地的生物會立刻在這樣的冬天死去的……

  什麼也不做。有些秘密要被解答,而有些必須保留下去。

  雪漸漸覆蓋了那青銅龍蛋,但是幼小的龍靜靜躺着,被林達莎的觸摸奇妙地溫暖着,在一個新的夢中飛快成長。

  在卡爾基斯特山脈,冬天過渡到春天是緩慢而不明顯的。林達莎縮在火堆邊,看到那些回來的雪鷹,還有遲到的知更鳥和百靈鳥,她知道這個冬天差不多走了。當女德魯依抬頭看到努林塔瑞漂浮在天頂,以全相之姿穿過吉立安星座時,她開始清理滿是冬天的垃圾的岩洞,讓她發了霉的物品透透氣,再播下這年的第一批種子。

  播種的第二天,當林達莎正跪在貧瘠多石的土地上,邊唱着溫和的咒文邊灑下閃光的黑色種子時,她聽到下面的依特鈉林中傳來奇怪的聲音。女德魯依謹慎地站起來,刷去裙子上的灰土。她遮着中午的陽光,看向那一團藍色的樹枝和針葉。

  打樹枝聲,不安的叫聲——有什麼困在樹林裡了。那些藍樹枝斷了,搖晃了,於是女德魯依能看到些什麼了:閃爍的青銅色,在矮樹林的中央。

  一聲尖鋭的哀叫几乎刺破林達莎的耳朵。

  她很快吟出保護的咒文,進入了一個綠光形成的圓球,然後向那困獸走去。那是隻野獸——枝葉彎曲,受驚的鳥兒們拍打着翅膀飛出樹林,飛下山坡,由於恐慌而狂叫,林達莎因而如此推斷。

  又一聲尖叫後,那生物衝出了陷阱,紅銹色的翅膀掃落了藍針葉,泥土和露珠。就好象它期望林達莎的到來一般,它毫不猶豫地飛向山坡,沖向林達莎,它的叫聲更加響亮,更加狂亂。

  "不!"林達莎尖聲喊。那是隻龍,盡管還很小,可是女德魯依忽然發現她的腿在抖,而潮水般上湧的恐懼使她全身僵硬。德魯依們知道這是所謂的龍威,一種見到這種生物時几乎無法控制的反應。

  "不,"她努力想恢復自控和力量來逃跑。接着又是一聲"不",因為那生物一下像螃蟹一樣橫行,一下絆倒在散亂的石頭上,一下又沒命般撞到一棵小瓦琳木上把它連根拔起,這樣子向她衝來.在它到她鼻子跟前時她的保護圈起了作用。

  呼,好險。

  "不,"女德魯依向後跌倒時第四次喊,最後她終於冷靜下來。她用冰冷筆直的視線審視這生物——或者說是它的口鼻根部的巨大彎曲的卵牙,然後舉起她的雙手完成奇力·喬裡思(Kiri-Jolith)七級法術中的第一級。空氣爆裂升溫,起風了。

  林達莎變換手勢完成第二級,遠方的雲從西邊馳來,加速的同時沸騰着,黑暗着。

  於是龍大大打了個噴嚏,噴了林達莎一身水和煙。

  她的注意力徹底分散了。那可憐的傢伙蹣跚着向後避開爆炸力,然後踩到了自己的尾巴,沿着山坡翻滾到下面白色的岩石堆裡,它撞到了腦袋動不了了,鼻孔中噴出可憐的幾縷煙。林達莎忍不住大笑起來。

  女德魯依撣去塵土,悄悄走近龍。她慢慢近身俯視它,然後一下子收住了笑。

  "嘔,不……"

  她伸出手接觸到那閃亮的鱗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其中一片的邊緣——不到一歲。

  "嘔,不。"

  他怎麼找到她的?她疑惑着。

  "什麼也不做",他們是這麼說的。

  但是她是什麼也沒做……

  忽然那巨大的黑眼睛睜開了,帶着種渾濁的光澤,快樂地注視着她。

  "布洛特。"龍含糊地出聲,咧出兩排利齒露出了傻傻的,天真的微笑。

  女德魯依發現自己別無選擇。任其自生自滅的話,這傢伙毫無疑問會在這片險峻的山地裡毀了自己。它甚至可能會成為種族中第一個被獵殺或是被狼吃了的。

  從沒見過有龍這樣無助,這樣無辜——對龍來說可不是好形容。

  什麼也不做……

  但是她對自己發誓這將只是短短一季而已,到卵牙脫落為止。她可沒辦法收養一隻等長大了會塞滿她半個洞穴的寵物。隻到仲夏為止,到他成長起來,不那麼笨拙了,到天氣變暖,草地上豐富的游戲把狼和豹引離了僻遠山地的時候。

  那時她會把這龍帶到南方,指引他到那無邊無際的美麗平原延伸於腳下的地方。到那時,她會和他道別的,並且指給他看那些斯卓爾海的海峽(Straits of Schallsea),越過海峽就是阿班尼西亞(Abanasinia),他會更喜歡那裏廣闊的荒地,那裏的瓦琳木樹林稀疏,巨大,不會纏住他。那塊領域會讓他覺得更親切,而且很可能他的同族正以某種方式在克萊恩聚集力量。

  要是他活過這一季,他就稍稍有些機會了,說不定他能夠活到成年,甚至像他那些傳說中的古代的親戚一樣活到不可思議的年歲。這會平衡自然的,她決定了——把被那個意外和那些惡龍不可知的慾望所奪走的這小傢伙成長的機會還給他。

  這是她的事,她決定了。但是離那平衡之日,即自然的失衡被糾正而她的工作結束之日,還有一段麻煩的日子。

  過了一個月,又過一個月。春天來了又走,夏天緊隨其後,惡龍沒有再出現在卡爾基斯特山脈的斜坡上。

  站在自己的洞口,手持掃帚,林達莎告訴自己就是這個星期了。龍還和她在一起,在稻草和枯葉做的床上打鼾,吞食她的糧食,吐出煙或者偶爾一點小火焰。這野獸像一隻忠誠的巨大的狗一樣跟着她穿越花園,他緊緊跟在她腳跟後面,把還沒長成的大黃葉和紅蘿蔔什麼的都踩得平平的。

  奧立弗(Oliver)——她用古老的語言稱呼他,用他青銅色鱗片閃爍的綠光為他命名。她輕喚這名字時微笑了。這時奧立弗正在洞深處噴煙,隆隆作響着向外噴射——奇怪的爬行動物的習性。

  他會把腦袋蹭到她手掌下,無聲地要求給他抓抓耳後。

  林達莎忽然站直。她必須遠離溫柔。盡管她內心很矛盾,可是她不能養着會破壞傢具和燒焦藥草的生物。

  她再次微笑,這回帶着點倦意。"不過仲夏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她自認,"現在月亮已經走到第九個月,而奧立弗還在這兒……"

  女德魯依剛掃盡洞口的落葉,深處傳來的嘈雜聲嚇了她一跳。她立刻轉身一步步進入黑暗中,左手舉着來提供微光,而右手還牢牢攥着掃把。

  當她看到奧立弗巨大的影子舞動着,聽到他的尖叫和咕嚕聲時她放鬆下來,他的翅膀拍擊着牆壁,尾巴亂打一氣。

  "又來了?"她叫喊着,扔了掃帚衝過去。

  "姆利,"龍搖晃着腦袋,笨拙地指着自己的嘴解釋着,他的嘴和鼻塞在了一隻小桶裡。

  林達莎嘆了口氣,踩上他的胸部,抓住那隻橡木桶,猛力一拉,她的神器撲的一聲離開了龍的鼻子。女德魯依和龍向洞的不同的方向翻滾,兩個都摔得頭暈眼花,靠着陰涼的牆壁直喘氣。

  "這種事我們得做多少次,奧立弗?"女德魯依責罵著,把袍子上的灰塵撣去,"我的木桶都被抓壞了,這次你又把占卜的冰毀了。現在得去趟山頂再弄些……"

  龍縮起了腦袋,爬到房間的最深處。他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折起的翅膀放在腦袋邊,黑眼睛水汪汪的。

  "呱咯爾,"他喃喃着,一縷煙懶散地從他右鼻孔裡冒出來。他那似乎要成為永遠的特徵的卵牙從他的上唇下可笑地向上突出着。

  林達莎翻了翻眼。"夠了!"她命令着。她揮手在洞裏布下黑暗術,同時裝出一個微笑。"你不會被懲罸的。現在跟我來。園子北邊需要照料。"

  她聽到龍拖着腳,在她身後抱怨着跟着她步出洞口,外面是寧靜的傍晚。她再次感覺到早已經是讓他獨自安全地在野外生活的時候了。

  作為龍奧立弗應當全身都是武裝,但他卻沒什麼抵擋敵人的力量。他的翅膀不過是巨大的皮革裝飾品:他嘗試過一次飛行,可是被牢牢卡在了一棵瓦琳木的枝椏裡,他在那裏又是哀叫又是狂甩尾巴,直到林達莎用德魯依的咒語把他救出來。他很強壯,可是很笨拙。比起用他的閃電攻擊來對付捕食者或是敵人,他更可能讓這個可怕的武器重傷自己。

  說到方向感……林達莎曾經有兩次看到他因為研究枕頭套而把半個腦袋塞了進去之後,完全迷失了方向。

  奧立弗笨重地一步步跟着她,然後突然停住了。

  "果果。"

  女德魯依忙轉過身,預感有意外發生,或者更可能是災難。奧立弗可笑地扒在一隻大桶上——那是林達莎存放蘋果乾和堅果乾的,快樂地大口嚼着,巨大的臀部和尾巴像隻滿足的貓般搖擺着。

  "已經太久了……"林達莎喃喃着,沖向那吞噬她貯藏的營養過剩的傢伙,"這是不自然的。平衡已經傾斜了。"

  當第一個月亮升起,在卡爾基斯特山脈投射下明亮蒼白的光時,女德魯依決定要做她最後唯一要做的事。林達莎·依曼決定要教她這個打着嗝蹣跚的被監護者……

  怎樣做一頭龍。

  奧立弗……不是個好學生。

  小龍被第一次倒霉的試飛嚇怕了,他完全排斥了飛行,而寧可橫卧在洞穴上方突出的岩架上,翅膀在腦袋上方緊緊合著。林達莎會站在懸崖邊上——泰門布瑟克點綴着碎石的平坦土地在下方延伸,她抓住自己寬大的袍子的下擺,振動她被衣服覆蓋的手臂,盡可能模仿飛行的動作,然後滿懷期望地看着奧立弗。

  "喲噗!(nyawmp————no)"奧立弗永遠這麼哼哼。他的卵牙傻瓜似的杵着。這是他表示否定和拒絶的聲音。林達莎已經聽過N次了——每當她試着要教他捕獵,教他使用他那與生俱來的呼吸武器——閃電和氣雲,每當她一次比一次絶望地試着要他喜歡戶外……

  "喲噗!"高山的風圍繞着她,下方的尼瑞肯(Neraken)森林呈現金紅色,而遙遠的北方是看起來又小又模糊的尼德斯城堡。她帶他到這裏20次,而他就20次拒絶飛行,拒絶移動,甚至拒絶拍拍那副日益巨大卻永遠沒用的翅膀。

  不過今天會不同。林達莎已經用盡了寬容與耐心,昨天,當奧立弗在洞裡打鼾吹夢哨的時候,她悄悄來過這兒。

  一切就緒。她已經在懸崖邊緣遍灑了乾果。

  "當請求和威脅都失敗,"女德魯依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低語,"……鋤頭和鏟子就該登場。"

  林達莎沒對奧立弗多說一個字就步下石階走向下面的山洞。

  龍連忙跟上。"喲噗?啊……果果!"蘋果與杏果的影象與香味是無法抗拒的。

  他考慮起來。乾果是他的最愛,勝過麵包,啤酒,甚至迷迭香茶。可是美味卻在如此危險的懸崖邊緣。

  或許只要他努力夠一下……

  奧立弗試着向懸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他拉長脖子,伸出舌頭去夠最近那顆杏果,果子芬芳誘人,可是夠不到。

  "施弱特(shirrot————shit),"他抱怨着,然後又小小跨了一步。

  如今挖地道的技術是一種矮人技術,礦工和工兵們拿它做消遣。一個高明的挖掘者能在一間小屋,一面墻,甚至一片平地下面挖地道,然後當任何足夠重的交通工具、武器或是生物經過,這塊地方立刻坍塌。學這門技術的人都聲稱基本上僅用做軍事用途,而且挖地道對生活在林地的人們來說毫無用處——比如精靈和人馬,樹精和德魯依。

  然而,林達莎·依曼是最能運用各種辦法的老師,事實上對於她來說沒有沒用的東西。而且要是這招不起作用,她會編個很好的解釋。

  不過這招的確起作用。懸崖很容易就在奧立弗的體重下瓦解了。他發現自己滑向深谷,在山中清脆的空氣中高速滾落。他嚇壞了,尖叫着去抓岩石表面……

  然後絶望令他張開了翅膀,一種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湧進他的身體,那是他在漫長的春夜裏所夢到的,而在這一刻之前——這在空中掙扎的一刻之前被遺忘了的。接着他在空中搖擺着,向泰門布瑟克緩慢盤旋而下,懸崖的碎石被推落下來,在他結實的背上彈開。

  奧立弗快樂地哼着,對準目標,斜身轉彎,向著波肯斯山(Mount Berkanth)飛翔。他越來越接近那巍峨的山脈,他的力量和信心也隨高度而增加。陽光灑在他青銅色的雙翼上,他快樂地吼叫,聲音迴蕩在內卡爾基斯特的深谷中。

  下方遠處,山洞口的女德魯依斜靠着她的鏟子與他一起放聲大笑。

  在漫長的冬天裡,奧立弗記起了蛋裡的夢。他在洞裡一刻不停地騷動,巨大的尾巴抽來擺去。女德魯依被無數不眠夜折磨之後,在洞口外一塊堅固並且吹不到寒風的岩石上安置了相當大的一堆稻草和干樹葉。她把抱怨着的龍領出來,他很不樂意地躺上他的新床,然後林達莎回到火邊,不去理睬外面那聲長長的可憐的"布洛特"。之後龍睡着了,愉快地打着鼾,完全不受冰雪與嚴寒的影響。

  只是現在,他會覺得我殘酷。她對自己說。但是我必須忍耐,必須堅持。氣象和自然會完成剩下的工作。

  而且,這山洞也實在不夠做他的領域。

  奧立弗躺在洞口他簡陋的小床上曬新年的太陽的時候,他看到了入侵者。他的尾巴焦躁地擺動,女德魯依聽到這噪音跑到了洞口。

  12個人影列隊穿過冰原,這是支要向北去尼德斯廢墟的中隊。

  一個月來林達莎都知道他們在接近,她從冰上看出了某種軍隊的跡象。而且這支軍隊並非地精軍隊或是敏捷、神秘的野蠻人團體。

  這些是有翼的生物。林達莎以前從未見過。

  他們大步行進,像是帶着邪惡的爬蟲類氣息的波浪。他們經過了森林的邊緣進入了荒原。他們皮質的鱗片閃爍着黯淡的青銅色,邊緣有點點泛白的銅銹。他們慢慢拍動着翅膀,像是棲在屍體上的食腐動物。

  林達莎所處地勢很有利,因為風從那些行進中的怪物的方向來。她在風中捕捉到的是混雜些許金屬和鮮血味道的冰冷的空氣。在她身邊的奧立弗騷動着,嗚咽着。

  "放鬆,小傢伙。"德魯依安撫着他。

  "鬆鬆。"龍重覆着,然後順從地安靜下來。

  但是當晚他完全無法放鬆,因此女德魯依一直非常擔心地盯着他在崩壞的斷崖邊緣不安分的影子。奧立弗踱着步,朝尼德斯的廢墟直看,那古老的城堡在升起的紅月努林塔瑞中現出身影。

  他在想什麼?女德魯依問自己。在那摸不透的非人類的腦中思考着什麼?

  她知道那廢墟中有什麼在吸引着他,因為當風把懸崖上的乾草颳得沙沙響時,奧立弗嗚咽着忍耐着,他的眼睛緊盯着在遠處倒塌的墻和塔間移動的某些東西。

  當他終於睡去,他做了那個有關龍的長夢。他傾聽那些陌生的有翼的生物,因為他們享有一個共同的夢,那是他們代代相傳的宿命。

  奧立弗知道了那些入侵者叫做波札克。他們的思想是混亂與狂暴下的一種狂熱,他們隻記得當他們在蛋中時中了一種奇怪的魔法,也就是在他們蜷曲着漸漸成長等待出生的時候。

  要是時間和自然條件合適,波札克應當變成青銅龍,就如同奧立弗。這些怪物曾經是和奧立弗同巢的同類,但是他們因為一個古老邪惡的陰謀而被改變了屬性,並且被永遠毀了。他們沒有變成龍,而是像龍,身體和精神的成長都有缺陷。他們在泰門布瑟克的荒原上行進,背負着如此黑暗的任務,因而有關於此的部分變成了夢的邊緣一個令人暈旋的黑點。

  奧立弗第二天早晨醒來,抬起頭,在減弱中的風中悲傷地慟哭。

  "從那一刻起,"女德魯依從火光中移開視線,鄭重地說,"那頭龍就再不是春、夏、秋天時候那個溫馴,冒失的傢伙了。新的一年開始,他身體裏面某些東西也變了,就在這時候變化到來了。我很高興看到這一刻,即使是那些怪物促成的。我還以為他永遠不會走了。"

  莫特沉默着,盯着火光,臉上浮現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羅伯特點着頭:"戰鬥中會發生這種事。一個孩子在敵人臉上看到自己時就不再是個孩子,不過可能要經過許多年和許多場戰鬥他才明白。他收起幼稚的一面,然後早晚會迎來成熟。"

  林達莎微笑了:"但是你會覺得這個與衆不同,親愛的。那是場讓奧立弗完全成熟的戰鬥。不過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

  奧立弗開始狩獵。開始,這是種小游戲:他會在平原上抓一隻野兔,帶它回山洞。他會把顫抖的小傢伙放在他的稻草床上,盯着它看一小時,然後睡覺。野兔就會抓住時機逃走。

  接着在新的一年的春天裡,小龍掠過嶙峋的平原,帶回來一叢冬青灌木,一個尼德斯城牆上的剁口,一架破爛的乾草車,最後是他最初的獵殺——一個內臟(centicore這是內臟嗎?我猜的)。他肯定考慮了差不多一個禮拜,因為那氣味噁心得德魯依要威脅說要在他的尾巴上種滿蘑菇,如果他不把屍體帶走的話。

  差不多這時,年輕的索蘭尼亞騎士多特列斯·喬夫裡爵士(Sir Dauntless Jeoffrey即無畏·無險的意思)騎經了泰門布瑟克。他要尋找……呃,多特列斯·喬夫裡要找什麼從沒人知道。他獨自在如此遠離法王塔(High Clerist's Tower)的東邊,在這樣一個仇視騎士的地方。

  或許他尋找的是冒險,和榮譽。

  或許他也是被奇異莫測的夢所指引。

  不管是什麼牽引着他,多特列斯·傑夫裡爵士穿過了那些不尊重索蘭尼亞騎士的村莊,在那些地方他們被視作驕傲,自以為是又好管閑事的一群。

  多特列斯爵士是他的騎士團中的完美典範,是他們理想中的騎士。

  所到之處人們眼明手快,總是毫不遲疑地丟下詛咒和爛蘿蔔。當多特列斯到達愛斯特瓦爾德(Estwilde)時,他的盾上已經濺滿了泥巴,拒絶和其他難以啟齒的東西。他已經厭倦了騎士信條和規章,對自己騎士團中的煩瑣條文更是如此,那些條文告訴他要對嘲笑報以尊重,不要對脆弱的靈魂舉起武器。

  當他到達卡爾基斯特山時,他確實想縱容自己找麻煩了。

  在尼瑞肯森林邊緣,他碰上了兩個獵人——從尼瑞肯北邊農場來的年輕人,他們被他的盔甲和閃光的大劍嚇壞了,丟了剛捕到的鹿,想找樹躲起來。

  多特列斯爵士從小生活在索蘭尼亞貴族中間,周圍都是禁止入內的領地和私人的鹿園,所以他誤以為這兩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是偷獵者。他用被一路的污辱剝盡了禮數的聲音,問他們打算怎麼處置這隻鹿。

  "吃了它,我們想,"兩人回答,"然後一部分用來穿。"

  多特列斯爵士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住自己。然而他的臉因為生氣而燃燒,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他問這兩個農民他們以為這樹林是誰的。

  兩人交換了戒備的眼神。

  "會不會是那個女德魯依?"年長的一個回答。聽起來疑問多過答覆。

  女德魯依?

  年輕的騎士倒抽了口氣。忽然間,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在探尋什麼。

  騎士團不是教過他那些可惡的德魯依的所作所為了嗎?所謂騙術和幻術的行家。大樹小樹的膜拜者。

  偷嬰兒的人。

  他已經看到自己莊嚴地向著勝利,向著偉大的榮耀名聲進發了。

  在得知林達莎山洞的方向後,多特列斯爵士立刻丟下了那兩個迷惑的獵人和他們將來的食物及衣服,奔向更重要的事業。他會抓住這個凶惡的森林女妖,揚名整個索蘭尼亞。這是繼他在鹿林(Hart's Forest)不堪迴首的首次狩獵之後,所一直渴望的挑戰。那個時候後輩的騎士們曾經嘲笑他,而前輩們則忽視他。

  但是現在,當他帶着德魯依的戰利品回去……

  多特列斯爵士避開通往山脈的平路,選擇了旁邊一條又危險又狹窄的路徑。他幻想這樣可以出其不意地抓住那個女德魯依。然而,這條路帶他到了洞穴上方一處被毀壞的斷崖前,那顯然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

  矮人干的……年輕的騎士猜測。他下馬,俯身查看邊緣那些碎塊——費解的是其中有一些竟是干杏果。

  啊,當然是毒藥,他想,就是為他准備的。誰知道這傢伙的要塞有多古老,她為他佈下的幻相和陷阱還有多少。他想得很精明。

  多特列斯被自己的想象嚇得不寒而慄,不過他揮去不安,飛身上馬,准備找一條通往德魯依山洞的路。

  可是他的馬似乎有另外的想法。馬蹄子在碎石裡掘着,好說歹說就是一步也不肯走。多特列斯爵士很快意識到他真的得獨自走剩下的路。

  馬有它自己的理由,或許它知道林達莎·依曼並不在洞裡,她利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到幾百碼外照料她的萱草花去了。

  然而,龍在家。

  奧立弗和平常一樣餓了,他悄悄跑到洞的最深處;以前他曾在那裏和一堆枕套和木桶纏在一起,不過這回他在搜刮最後的冬糧。那是林達莎用德魯依的方法收藏和保存起來的蔬菜。他安靜,負疚而興緻盎然地吞食着豆子,生卷心菜和防風根。他轉過巨大的背來對着房間口,這樣他的尾巴,翅膀和鱗片就遮住了陽光,他貪婪地在黑暗中覓食,以為只要他看不到林達莎,林達莎也看不到他。

  多特列斯·喬夫裡爵士步向山洞,長劍出鞘,他察覺到在最深處有龐大的物體隱藏在黑暗中,製造着噁心的聲音,他推測這是女德魯依在吃小孩子,不會錯。他深吸口氣,牢牢站定,為他的人生之戰振作精神。

  龍聽到多特列斯叮噹響的盔甲聲,知道有人來了,而且還不是林達莎,一大堆防風根還嵌在他牙裡。他不敢再發出咀嚼聲,於是拼命地試着合上嘴包住滿口的防風根。他卷起尾巴蹲伏下來,試圖讓自己完全不被看到。

  但是多特列斯·喬夫裡爵士丟下了戰書。

  "洞穴深處的魔物,"他吟誦着,"我已冒險數月,行數百里來處置你。放了那些你無疑正在吞食的幼小可愛的俘虜,我向你及你的同黨宣戰!現身吧,然後尊嚴地死去!"

  "喲噗!"奧立弗回答。他驚恐於有人竟然知道來拯救他不該得的防風根。他馬上把它們吐回桶裡。

  "出來!"多特列斯命令着,舉起了他的劍,"面對陽光,怪物!"

  奧立弗慢慢地不安地轉過身,使眼睛適應陽光。那男人模糊的形象看起來像是金屬和泥巴構成的。龍聞到了一股爛菜頭的濃烈氣味。

  這一定是來自墳墓的東西,來自那些可怕的不死物之中。奧立弗努力壓制住突然席捲而來的恐慌。

  但是火焰不是不死物的天敵嗎?他問自己。他移動笨重的身體,瞪着敵人有一半消失在陽光中的輪廓。

  而閃電不是火焰的産生者嗎?奧立弗快速思考着……

  青銅龍是以它的兩種呼吸武器聞名的。其中之一當然就是閃電,那是戰鬥中不可抵擋的火焰;還有就是令遭遇到的任何敵人産生恐懼和憎惡的噴氣。

  奧立弗打定了要使用閃電的主意,於是從他鼻中湧出來綠色惡臭的雲團,這嚇了他一跳。同時難受的"布洛特"從胃上方的什麼地方産生,延他長長的脖頸衝出來。從他嘴裏爆發出一團混雜了消化了一半的卷心菜,豆子和防風根氣味的瘴氣。

  這氣味掠過多特列斯爵士時他几乎昏過去。他踉蹌起來,劍從他手中滑落。"以帕拉丁之名,這是"他開口,可沒說下去。地板似乎在傾斜又升起,他的胃翻騰着,他在洞口跪倒下來,綠色的薄霧圍繞着他,就像致命的燉湯。

  "這……"他低呼,可已經忘了自己要問什麼,而且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記得任何東西。

  奧立弗發出勝利的呼喊,他跌跌撞撞走向洞口,腦中升起身為龍的意識。充滿火焰,閃電和背上的騎士的影象的夢迸了出來,他撲向那無助的對手……

  然後鼻子重重撞上一排低垂的鐘乳石。

  他傻傻的卵牙斷了,"啪嗒嗒"掉在地上。龍搖晃着。有一會兒奧立弗覺得自己浮在空中,於是傻瓜似地拍打着翅膀,然後黑暗籠罩下來,他倒成一堆,就在被毒氣擊敗的騎士身邊。

  林達莎聽到轟鳴聲,看到了綠色的雲,然後離開園子跑過去看到了面朝下的兩個。他們倒在一堆蔬菜,斷鐘乳石,多特列斯最後一絲尊嚴以及奧立弗的卵牙之中。

  她遠遠離開所有一切,獨自去野餐來慶祝休戰。

  龍過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過來,而騎士又整整多用了一天。在接下來修理和清掃的一周裡,雙方從洞穴相對的兩邊警惕地盯着彼此。

  多特列斯·喬夫裡爵士在第八天離開了,爛蔬菜的臭味永遠留在了他鼻子裡。他不敢相信女德魯依既沒有用流沙埋了他,也沒有把他變成一隻羽中葉槭(我在字典裡查到這個意思,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原文是box elder),而是包扎了他的傷口,給他東西吃,還送他上路……

  並且擦亮了他的盔甲,磨利了他的劍,他的馬又亮又飽,還釘了新馬掌。

  騎士離開後隻過了一周,奧立弗就動身出發,朝向南方的冰山之巔。依照女德魯依所占卜的,那裏最終將出現成群的善龍。

  林達莎站在變短了的斷崖上,注視着這了不起的傢伙笨拙地躍向空中。照書上寫的,她告訴他:讓吉力安的星座指引,跟着紅色的奇思洛夫夜晚的軌跡,很快你就會飛到阿班尼西亞的上空,然後是奎靈諾斯,看到那些塔你就知道了。

  越過灰塵平原(Plains of Dust)你會在空氣中感覺到涼意。這不會太明顯,可是你會知道,就如同夏日裡對遠方的山頂的感覺。然後你就可以充滿期待地努力飛行一夜,再一夜,那兒就會有冰,還有你族古老的巢穴……

  那裏會有龍。我堅信,奧立弗。

  她悲傷地目送他,當他在她頭頂翱翔時她微笑了,他傾斜翅膀一圈比一圈大地迴旋着,林達莎沖他揮着手。很快他消失在視線中,而林達莎回到了洞裡,她的思緒落在夏天,落在延遲的種植,落在她不曾估計到的陌生,巨大的空虛感上。

  木桶快從莫特手中滑落了,他回過神來。摻白蘭地的咖啡已經冷了,爐火在一堆爐灰中呈現昏暗的桔色光芒。

  "擺脫了他是挺好的,"女德魯依說得有點過分強調,同時她扭過臉去不面對壁爐,"他再沒回來。"

  "是這樣嗎?"莫特非常輕聲地問,笑着把那隻魔法桶輕輕放好,"我給你帶了禮物來,林達莎。在壁爐邊上。"

  不出意外,是棵植物。一種日百合,他從自己在帕拉丁的山坡上的古老收藏中培育出來的品種。他知道林達莎有多麼喜歡這些簡潔而茂盛的花朵。

  林達莎微笑着,讚美花的葉片,花莖和豆莢形的花苞。她驚訝地發現它並不像這越來越冷的秋天裡的其他花草那樣休眠不動。

  "我處理過它,林達莎,"莫特解釋,"所以今年,它是最後開花的植物。生日快樂。"

  他溫柔的大手從一朵飽滿的花苞上方拂過,立刻,就好象被陽光照射了一個月般,小小的花朵張開,盛放了,泛白的淡紫色花瓣,紫色的花心,綠色的花頸,還有傾斜而且曲進曲出的花朵邊緣,就像……

  "像他的卵牙!"女德魯依大喊,"像他的卵牙!"

  "奧立弗龍牙,我就這麼叫它吧,"園丁大笑着宣佈,"雖然它錯過了開花的季節,不管怎麼說它開了,而且在以後的年代裡,它會找到自己的周期,會在自然中找到平衡。這是很適合這個龍的故事的最後一筆。"

  是走的時候了。

  "阿……"女德魯依問,"在你離開之前,麻煩你把我的桶放在門口好嗎?我要給它最後一個結冰的機會,不然我就砸了它做柴火。"

  莫特笑了,他知道林達莎不會做這種事。他系好斗篷,步入黑暗中,輕輕地帶上了身後厚大的橡木門。這真是個奇妙的夜晚。

  莫特看向神秘的夜空,然後把木桶放在了小屋的門檻邊。想起他園丁的手在歷經風雨的木紋上所發現的東西,他暗自笑了起來。

  因為這木頭所保守的除了最具魔力的手之外無法得知的秘密就是,奧立弗回來過。一次又一次,一季又一季。

  當這頭龍的夢被放在蛋上的手的觸摸第一次打破的時候,他就永遠注定離不開這隻手了——不是因為詛咒或是迷惑,而是因為更溫柔,更強大的愛的羈絆。

  這就是為什麼在一年中最冷的夜晚木桶裡也沒結冰的原因。寒冷的黑夜中,冰被龍呼吸的蒸汽融化了。奧立弗回來過,帶着靜靜的優雅,那是他後來在野外的生存中得到的。他慢慢悄悄地走到林達莎的房子門口,新下的雪覆蓋了他的足跡,他好奇地盯着那熟悉的木桶。

  "永遠隻預兆'果果'的占卜桶。"莫特帶着笑意嘀咕,同時他步下了積雪覆蓋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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