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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的名字叫做“The Rule of Names ”,發表於1964年,後來又收錄在《 The Wind's Twelve Quarters》這本集子裡。這一篇和 "The Word of Unbinding"被認為是地海世界的奠基之作。
曾在科幻世界譯文版登載過,譯者是屈暢,不過網上找不到,這裡是我自己的譯版。
作者:厄休拉
翻譯:shiningdracon
山下先生面帶微笑地從他山下的住處出來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每一次呼氣都在清晨的陽光下化為兩道雪白的霧。抬頭看著十二月晴朗的天空,山下先生笑得更開心了,露出雪白的牙齒。然後,他向村子裡走去。
“早,山下先生,”當他經過時,村民們向他打着招呼。道路兩旁的房子頂着寬闊的圓錐形屋頂,好似紅紅大大的蘑菇。“早,早!”他向每一個人回禮。(如果要祝福誰‘早上好’可是要交霉運的,簡單的一句‘早’就足夠了。在薩丁斯島這個充滿魔力地方,一個不慎使用的形容詞說不定會把整整一周的天氣都改變。)所有向他打招呼的人,有些帶著友善,有些帶著輕蔑。他是整個小島上唯一的巫師,按理說應該受到敬仰——但是你能如何去敬仰一個一邊笑着一邊呼出蒸汽、內八字腳走路的五十歲出頭的胖胖的小老頭呢?他像個普通工匠那樣平凡。他耍的焰火很棒,但其他方面可就差得多了。他用法術醫好的瘤常常三天後又長了回來;他施過咒的番茄長得不比甜瓜大多少;還有當極少遇到的外來船隻停泊在薩丁斯港口的時候,山下先生總是躲在他山下的洞裡,因為害怕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他自己這樣解釋。換句話說,他能當巫師的理由就和斜眼阿甘當木匠一樣,僅僅是被大家預設了而已。村民們湊合著用他那些半吊子的符咒,也不抱怨,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把山下先生親切地當作村子的一員。他們甚至邀請他共進晚餐。有一次他回請了他們,準備了一頓壯觀的盛宴,銀質的餐具,水晶的酒杯,綾羅綢緞,噴香的燒鵝,醇厚的瓊漿,還有澆着厚厚一層黃油的布丁;不過吃飯時他總是緊張兮兮的,另愉快的氣氛折扣不少,此外,半小時之後所有人比之前更餓了。他不喜歡別人拜訪他的山洞,僅僅在會客室待會兒也不行,實際上那裡從來沒接待過客人。當他看見有人接近那座山時,他總是親自出來迎接他們。“我們在這邊的松樹下坐一會兒吧!”他會說,邊笑邊朝杉樹林揮手。如果正在下雨,他會說“我們去酒館喝一杯,咋樣?”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除了白水什麼也不喝。
(待續)
最后修改: shiningdracon (2012-02-08 16: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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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得到的報酬有三打鷄蛋和一磅肝臟。他還拜訪了佛格諾船長的小屋,為老人渾濁的雙眼重新加持復明咒(對這雙老眼來說基本沒什麼作用,但山下先生總願意試試的)。最後還在手風琴製作師古德太太的窗前和她聊了聊天。山下先生的朋友基本是些老年人。他在年輕小伙子們面前很靦腆,而年輕姑娘們則對他很害羞。“他讓我渾身不自在,他笑得太做作了,”她們都這樣說,邊說邊侷促地用手指絞着長髮。‘做作’是個新流行的詞兒,而母親們的回答則一如既往的嚴厲,“不許這麼說他,山下先生是位非常值得敬重的巫師!”
告別了古德太太之後,山下先生路過了學校,只有這裡和往常略有不同。薩丁斯島上沒誰受過正規教育,所以這裡既沒有課本,也沒有課桌和黑板,當然也沒有教室。下雨天,孩子們就聚集在公共穀倉的閣樓裡,坐在乾草上;晴天時,學校的老師,帕蘭尼,則帶他們去任何她高興去的地方。今天,在三十名興緻勃勃的小孩子以及四十隻興趣缺缺的羊羔的環繞下,她正在教授一項重要的知識:真名之道。山下先生羞怯地笑着,駐足觀看。帕蘭尼,豐滿而美麗的大姑娘,年方二十,背靠一株無葉的橡樹,面前環繞着孩子和羊群,後面是沙灘、大海和純淨的藍天,在冬日的陽光下構成一幅迷人的畫卷。她正認真地講課,冷風吹拂的面頰紅潤可餐。“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名字的規則,孩子們。規則有兩條,諸島通用。它們是什麼?”
“尋問對方的名字是不禮貌的行為,”一個胖男孩大聲搶答道,隨即被一個女孩更大聲搶道,“永遠不對任何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娘告訴我的!”
“說的對,蘇巴。說的對,波比,不要尖叫。你們說的都對。不要詢問任何人的名字。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任何人。現在花幾分鐘來想一想,然後告訴我為什麼我們稱呼我們的巫師為山下先生。”她越過攢動的腦袋和毛絨的羊背向山下先生投去一個微笑,後者堆滿笑容,雙手緊張地攥着鷄蛋籃子。
“因為他住在山下面!”半數的孩子答道。
“但這是他的真名嗎?”
“不是!”那個胖男孩說到,小波比也隨聲附和道,“不是!”
“你們如何知道那不是?”
“因為他獨自一人來到這裡,沒人知道他的真名,所以沒人能告訴我們,而且他自己也不會——”
“非常好,蘇巴。波比,不要大喊大叫。你們說的對。即使是巫師也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名。孩子們,當你們長大後,你們將放棄現在的乳名,得到自己的真名,保護好真名,永不問別人也永不告訴別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規則呢?”
孩子們沉默不語。只有羊羔們輕輕的咩叫。山下先生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真名即是實物,”他用溫柔、沙啞又羞澀的嗓音答道,“說出真名即能控制實物。我說的對嗎,老師?”
她微笑着行了個屈膝禮,顯然他的參與令她有些窘迫。他抱著鷄蛋一路向家裡跑去。花在觀看帕蘭尼給孩子們講課上的幾分鐘時間不知何故令他感到饑餓難耐。進屋後他用一道咒語匆匆鎖上了裡面的門,不過咒語八成又有一兩個缺陷,因為不一會兒前廳就充滿了煎蛋和炒肝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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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吹着柔和的西風,下午時分一艘小船踏浪而來,駛入薩丁斯港。當它轉過船頭時,一個眼尖的男孩發現了它,他立刻就看出——島上所有孩子都能立刻發現——這艘船和港裡停泊的四十條漁船不一樣。他跑向街道呼喊着“一條外國船,外國船!”這個偏僻的東方小島很少有外來船隻造訪,不論是從其他同樣偏僻的小島來的船還是從大群島來的游商的船。小船剛進碼頭,半個村莊的人都聚過來迎接它了,歸家的漁夫們也跟在它後面,放牛的挖蛤的紛紛放下手裡的活、採藥的爬下山崖,一起向港口聚攏過來。
但是山下先生始終緊閉家門。
船上只有一個男人。在聽到人們的描述之後,盲眼的老佛格諾船長捻着白眉說道:“只有一種人會獨自在外海航行。男巫,術士,或者魔法師……”
村民們屏住呼吸,期待着這位是他們平生第一遭有幸見到的來自富饒的、高塔林立的、人頭攢動的大群島的魔法師。他們失望了,此人非常年輕,蓄着帥氣的黑鬍子,正站在船上高興地向他們打招呼,然後一個健步跨上岸。他立刻開始介紹自己,活像個小販。但是當大家告訴佛格諾船長,陌生人拿着一根橡木手杖時,老佛格諾點點頭。“一個小鎮兩個男巫,”他說,“壞事!”然後他像條老鯉魚般猛地閉上嘴。
因為陌生人不會講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大家立刻為他起了個綽號:黑鬍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帶著些貨物,一些衣服和便鞋、用作斗篷裝飾的匹斯微鳥的羽毛、廉價的熏香、浮石、一些不錯的草藥、還有好看的玻璃球,普通小販的貨物。所有人都圍攏過來看,爭着和旅行者攀談,甚至買一兩件東西做紀念。就連饒舌的古德太太也像村裡的少女們一樣為黑鬍子神魂顛倒。男孩們也圍在他身邊,聽他講航行中到過的奇山異島,或者描述富饒大群島的內航道、停滿大船的港口、碼頭旁邊的金頂房屋。男人們樂意聽他講各種故事,不過也有些人奇怪為什麼一個商販能獨自航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的橡木手杖。
但是山下先生始終待在他的山下。
最后修改: shiningdracon (2012-08-07 19: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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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好慢………大坑麼……
小坑,填到一半了
爭取過年前填完
塵喜歡地海的風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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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恐怕是我見到過的唯一一個沒有巫師的島,”黑鬍子在某天傍晚對古德太太說道,後者剛剛邀請了他、她侄子、還有帕蘭尼一起喝杯茶。“你們牙疼時,或者奶牛生病時該怎麼辦?”
“我們有山下先生!”老婦人答道。
“算是吧,”她侄子伯特咕噥道,隨即臉紅起來,還不小心弄灑了他的茶。伯特是名漁夫,高大、勇敢、少言寡語的年輕人。他對女教師愛慕已久,但他最大膽的示愛方式也僅僅是給她爸爸送新鮮馬鮫魚而已。
“噢,你們有巫師?”黑鬍子問,“他說透明人?”
“不,他只是非常害羞,”帕蘭尼說,“你剛到這裡才一周,你知道,我們這不常遇到外鄉人的……”她也臉紅了,不過沒弄灑她的茶。
黑鬍子笑着對她說:“所以,他是本地人,嗯?”
“不,”古德太太說,“他和你一樣是外鄉人。換一杯吧,傻小子?這次可別弄灑了。不,親愛的,他四年前坐著小船來到這的,是吧?就在天降西鯡魚之後的第二天,我記得他們正在東溪那里拉網,牛倌龐迪早晨還摔斷了腿——五年前。不,四年。不,還是五年,是大蒜沒發芽的那年。他乘着單桅小船,船艙堆得滿滿的大箱子、大盒子,他就站在中間對佛格諾船長說話,當時他還沒瞎,儘管以他的年紀早該瞎兩次了,‘我聽說,’他這麼說,‘你們這沒有巫師也沒有術士,或許你們想要一個?’‘當然,只要是白魔法!’船長回答,山下先生就在那座山下的山洞裡定居下來了,還治好了貝托太太那只患了皮膚病的貓。雖然,新長出的毛是灰色的,那貓原先是桔黃色的。它從此看起來怪模怪樣的。它去年冬天凍死了。貝托太太好傷心,可憐的小東西,比她男人淹死在長河岸那次還傷心,那時小伯特還穿著開襠褲。”伯特又把茶弄灑了,黑鬍子咧嘴一笑,不過古德太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直聊到夜幕降臨。
第二天,黑鬍子來到碼頭,檢查他船上那塊翹起來的甲板,看起來曾花過不少時間修理它。像往常一樣,他又和沉默寡言的薩丁斯人攀談起來。“哪艘是你們巫師的船?”他問,“還是說他有魔法師們用的那種,不用時能疊成胡桃那麼大的船?”
“不在這,”一個木訥的漁夫說,“她在他山洞裡,山下。”
“他把船搬到山洞裡去了?”
“對,我幫過忙。她可比看起來重多了。裝滿了大箱子,他說裡面裝滿了魔法書。可比看起來重多了。”木訥的漁夫轉身,木訥的嘆口氣。古德太太的侄子正在附近補漁網,抬起頭同樣木訥的問道:“你想見見山下先生嗎,或許?”
黑鬍子回視着伯特。聰明的黑眼珠與率真的藍眼睛交會良久;然後黑鬍子笑了,說道:“當然。你會領我去嗎,伯特?”
“好,等我做完這些,”漁夫說。當漁網補完,他和大群島人穿過村莊的街道向那座綠色的高山走去。當他們剛走過居民區,黑鬍子說道:“停一會兒吧,伯特。在我們見到你們的巫師之前,我有個故事要講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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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吧,”伯特說,找了個樹蔭背靠橡樹坐了下來。
“這個故事發生在幾百年前,而且直到現在還沒結束——不過快結束了,很快……在大群島的正中,那裡的島嶼像蜂蜜上的蒼蠅那麼密,其中有一座名叫潘多的小島。那時群島尚未統一,戰爭不斷,歷任潘多島主驍勇善戰,所以戰利品、贖金、貢品源源不斷流入潘多。他們積攢了一座巨大的寶藏。後來有一天,從西邊的更西方,從巨龍盤踞的遍佈火山的諸島上,來了一條非常強大的龍。不是你們那些外海故事中那種發育過度的蜥蜴,他是個巨大的、黑色的、乘着雙翼、聰明而又狡詐的巨獸,智勇雙全,像所以龍那樣迷戀黃金和珠寶。他殺了島主和他的士兵,潘多的居民連夜乘船逃離了潘多。他們全逃了,留下巨龍盤踞在潘多的高塔。他就這樣在那裡住了幾百年,趴在金銀財寶上,一年中只在需要進食時才出來一兩次。他在臨近的諸島上搶食。你知道龍吃什麼不?”
伯特點點頭,用耳語般的聲音答道:“處女。”
“對極了,”黑鬍子說,“當然,人們不可能一直逆來順受,更不可能讓他獨自霸佔那寶藏。所以,在聯邦變得更強大,大群島的戰爭和海盜也逐漸平息後,他們決定進攻潘多,趕走那條龍,拿到那些金銀珠寶為聯邦所用。錢永遠有吸引力。所以五十個島嶼集結了一隻龐大的艦隊,七位魔法師分列七艘最大的船的船首,他們進軍潘多……他們到了那,登了岸。什麼也沒發生。屋舍空蕩蕩,傢具上積了一百年的灰塵。島主和他的軍隊的骸骨遍佈城堡的廣場和台階。塔樓的房間內散髮着龍的氣息。但龍不在那。財寶也不在,連一顆珍珠都沒剩下。知道自己對付不了七位魔法師,龍早已逃走了。他們追蹤他,發現他飛去了北方的一座被遺棄的叫做瀛的島嶼。他們一路追到那裡,然後他們發現了什麼?又是骸骨。他的骸骨,那龍的。但還是沒找到財寶。一定有一位男巫,不知來自何方的不知名的男巫,捷足先登了,他擊敗了龍,在聯邦的鼻子底下捲走了財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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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夫聽得呆了。
“一定有一位有勇有謀的巫師,先殺了一條龍,然後消失得不留一絲痕跡。大群島的領主和魔法師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既不知道他從哪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們几乎要放棄了。就在上一個春天,也就是我結束為期三年的北海之旅返回的時候,他們拜託我來尋找這名巫師。他們找對人了。因為我不但是個巫師,而且還是潘多領主的後裔。那些財寶是我的。是我的,他們知道那是我的。聯邦那些笨蛋找不到它,是因為它不屬於他們。它屬於潘多,那顆最大的綠寶石,財寶中的明星,翡翠之王因諾凱認識它的主人。看吶!”黑鬍子舉起他的橡木手杖大聲喊道:“因諾凱!”手杖的尖端發出綠光,熾烈的綠芒,令人目眩的四月碧草的顏色。與此同時手杖在巫師手中顫動,傾斜,直到直直的指向前面那座山。
“在港口時它還沒這麼亮,”黑鬍子低語,“手杖是對的。因諾凱回應了我的召喚。那寶石認得主人。而我認得那賊,我會戰勝他。他是位強大的巫師,能勝過龍。但我更強大。想知道為什麼嗎,呆子?因為我知道他的真名!”
當黑鬍子的語氣越來越傲慢,伯特則顯得越來越愚鈍,越來越茫然。但是在聽到這裡的時候,伯特抽搐了一下,盯着面前的大群島人。“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從緊閉的嘴唇中擠出這句話。
黑鬍子露齒而笑,並沒回答。
“黑魔法?”
“還能是什麼?”
伯特面色蒼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是潘多之主,呆子,我會得到先祖贏來的黃金,我會得到先祖佩戴的珠寶,還有那翡翠之王!因為它們是我的。當我打敗這個巫師離開以後,你就可以把整個故事講給村裡人。在這等着。或者也可以跟來看,如果你不怕的話。你再不會有機會目睹一位偉大的巫師盡全力作戰了。”黑鬍子轉身大步朝山洞方向走去,沒再回頭。
良久,伯特跟上去,遠遠的坐在一棵山楂樹下觀察着山洞口。幽暗的山洞前,綠色的圓丘上,大群島人佇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突然,他揮動手杖,高舉過頭頂,周身籠罩在綠芒之中,他高喊道:“賊,盜取潘多財寶的賊,給我出來!”
山洞中傳出一聲響,好似陶器破碎的聲音,同時大量塵土噴湧而出。伯特害怕地蜷縮起來。當他再次抬起頭,他看到黑鬍子仍然一動不動,而在山洞口,灰塵瀰散,山下先生站在那裡。他看起來又小又可憐,一雙羅圈腿穿著緊身的黑褲子,像往常一樣的內八字腳,而且沒拿手杖——他從來沒有手杖,伯特突然想到。山下先生開口了。“你是誰?”他用他一貫沙啞的蚊子聲問道。
“我是潘多之主,賊,我來取回我的財寶!”
山下先生慢慢漲紅了臉,就和他平時受到別人無理對待時一樣。但是,他這次卻在漲紅之後又變黃,他毛髮直立,發出野獸的咆哮——一隻黃色的雄獅撲向黑鬍子,蒼白的利爪寒光閃耀。
但是黑鬍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虎,黑夜般的皮毛和閃電般的花紋,迎向雄獅……
獅子消失了。山洞前的空地突然巨樹林立,漆黑的樹幹陰森可怖。老虎,在進入樹影之前,周身冒出了火焰,變成一條火舌鞭擊向乾燥的枝幹……
但樹林上方的山崖突然衝下一條瀑布,銀白的巨浪砸向火焰。但火焰在這之前就消失了……
一切只在漁夫一眨眼的時間,面前出現了兩座山——他所熟悉的綠色的那座,和一座新的,褐色的山石正準備吞噬奔流的瀑布。變化的速度之快令伯特眼花繚亂,再次眨眼的功夫,伯特呻吟起來,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在原先瀑布的位置,現在盤旋着一條巨龍。漆黑的翅膀將整座山都覆蓋在陰影之下,鋼鐵般的利爪揮舞,火焰和蒸汽從多鱗的巨口噴薄而出。
在巨獸的下方站着黑鬍子,在笑。
“盡情的變形吧,可憐的山下先生!”他嘲弄道。“我挺想和你比比的,但這遊戲變得乏味了。我現在更想看看我的財寶。現在,大龍,小巫師,現原形吧。我以你的真名命令你,葉渥德!”
伯特一動也不能動,連眼都不敢眨。他蜷縮着,無意識地瞪着眼睛看。他看見黑龍懸浮在黑鬍子上方。他看見火舌舔舐着多鱗的巨口,蒸汽從鼻孔噴出。他看見黑鬍子臉變白了,白得像紙,長滿鬍鬚的嘴顫抖着。
“你的真名是葉渥德!”
"沒錯,"巨大而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我的真名是葉渥德,我的真身即是此身。”
“但龍已經死了,他們找到了,骨頭,在瀛島——”
“那是另一條龍。”巨龍言罷,像鷹般俯衝而下。伯特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眼,巨龍不見了,山坡上空空如也,除了一塊泛紅-泛黑的被踐踏的斑跡,和草地上留下的爪印。
伯特拔腿就跑。他跑過草場,驚得羊群左右閃避,他徑直衝過街道來到帕蘭尼父親的房子。帕蘭尼正在花園照顧旱金蓮。“跟我來!”他喘息着。她回望着他。他拽住她的手腕。她有點害怕,但沒反抗。他帶著她徑直跑到碼頭,登上他的小漁船奎尼號,解開了纜繩,瘋狂地划著槳。這是薩丁斯島最後一次看到他們,乘着奎尼號向着西邊的島嶼去了。
村民們認為大家可能永遠也無法停止談論這個話題,在小販黑鬍子莫名消失、留下所有的羽毛和玻璃珠的那一天,古德太太的侄子伯特發了瘋,和學校的女老師一起出了海。不過三天之後他們就停止談論這個了。當山下先生終於從他的山洞出來時,他們有了新的話題。
山下先生認為,既然他的真名已不再是秘密,他也就沒必要再偽裝下去。走路總歸比飛行要辛苦,而且,已經很長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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