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町》
我的名字,是開恭記夫。
我想說的是,我家鄉的故事。
聽過那個傳說吧,關於四面町的傳說。
據說那是一個懸浮在空中,在赤道上方追逐著陽光,同時慢慢旋轉的土地。
它的外觀是個巨大的四面體,巨大到站在邊緣看不見另一端的頂點,它被稱作四面町。
一群人生活在上面,四面町擁有他獨立的重力。
而我小的時候,就生活在上面。
四面町是個階級分明的社會,最靠近太陽,由三的頂點組成的,沒有夜晚的頂端,住的是町內的統治者:烏皇。
然後像擴散一樣,離頂端越遠,居住的人越下等,也越粗俗。
而我,我住的地方是「底面」,一個永無白日的地方,我們是最最下等的人類,甚至不能被稱之為人。
而在底面,也有細膩的階級結構,因為烏皇根本不管這塊,我們有我們的皇帝。
我們叫他飛皇。
這裡充滿罪惡,殺人、搶劫、偷竊都是家常便飯。
這裡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想活下去,就得踩在別人血淋淋的屍體上。
然而那是我的故鄉,是我日夜思慕卻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 * *
我家所在的街道,是東方大街往對面算的第十七條街,與北方大道往南邊算的第十八條街,東十七、北十八。
這個位置相當接近中心,東/西/南/北二十街。
這裡是底面最黑暗的區域,是犯罪者的溫床,年長的犯罪者教育下一代的犯罪者,就這樣綿綿不斷。
算起來,我還與現任飛皇有那麼一點血緣關係呢,我的太祖父的太祖父是他太祖父的曾祖父的弟弟,我的曾祖母的曾祖母又是他曾祖父的祖父的姐姐。
我當然從沒想過要靠這點關係爬上山,那是不可能的,因為血緣在這裡毫無意義。
就算你是飛皇的兒子,能力不夠也隻是輕易的被人從皇坐踹到最邊緣去。
我把細長的刀子從男人的後腦插進去,從前面看來,他好像多長了個銀色的,薄薄的鼻子。
他瞬間就斃命,我從他懷裡挖出我今天的戰利品。
路人淡淡的瞥了一眼,無言的向前。
這些事情連驚訝的價值都沒有。
我從那人腦袋裡抽出薄刀,用他的衣服擦乾淨,收進刀鞘,然後連同戰利品一起小心的揣進懷裡。
這把刀是我十歲的生日禮物,也是成年禮物。
十歲以後,就是這個世界正式的住民了,必須投入戰鬥,幼兒保護在中心大樓的鐘聲響起的當下失效,誰都能隨便殺了我,我也一樣。
我把東西妥善收好後不急不緩的走向常去的兌鋪。
兌鋪是底面生活的中心,流通著大量金錢與物資,誰也不準對兌鋪下手,否則……
我又學到了一點,去兌鋪時千萬不要神經兮兮的,之前沒碰到算我好運,但的確有人會攔路打劫,搶 走別人的成果。
當踏進灰色水泥地時,我聽見自己大聲吐氣。
我進入兌鋪的勢力範圍了,這裡是止戰區。
終於能直起腰走路,我聽見骨頭抗議的聲音。
踏入建築,我立刻被刺得隻能無助的緊閉雙眼。
「紀夫,太誇張了,張開眼睛吧。」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慢慢的睜眼。
兌鋪裡的景色每次都讓我驚訝好久……
四周全是架子,用銀色的、亮晶晶的,不知名的金屬組成的格子,每個格子都放滿了東西。
最重要的是,店裡有燈。
燈,這個神奇的物品……隻要接到牆上就會亮,伸手去摸也不會被灼傷或消失,火把跟他比起來簡直是天與地!
「紀夫,你回個神行不行?」聲音又響起了,我東張西望就是找不到主人。
「上面,上面啦。」我聞言擡頭,果然看見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高高的架子上,似乎檢查著什麼?
「你去櫃台等等,我馬上下去。」他說。
我走到櫃台,在老位子坐下,把東西掏出來放在上面。
那個人是影王,這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你們也隻需要知道這個名字。
他比我大六個轉(註:一轉是兩個月,六轉即一年),卻已經是厲害的兌鋪主人了,他十歲便繼承了這家店,可見他的天才……
「好了,東西拿來吧。」影王他突然出現在我背後,著實嚇了我一跳。
我把東西遞給他,那是一個雙手捧得住的陶瓷怪獸,重量卻出乎意味地重,也摔不壞。
「你很久沒上我這兒了。」他單手輕鬆的拿著怪獸,對我說。
「嗯,因為找不到好東西嘛……」我兩手一攤。
「不是說過你可以住這兒的麼?」他轉身走進櫃台。
「不好麻煩你啊,而且我那個地方小是小些,睡起來也不會不舒服。」我笑著說。
「比床好睡?」他扔了句,我頓時語塞。
有次我實在走投無路,來拜託影王收留我,不來還好,一來就被徹底嚇住了。
我從來不知道睡覺的地方可以是那樣的……
「你這斷時間怎麼活過去的啊?」他拿出了儀器,啪一聲打開。
「你上次給的能(註:貨幣名稱)都還有剩呢。」
「我果然給太多了,」他不滿的咕噥,「是不是少給些你就會常來?」影王透過儀器,研究那怪獸。
「別這樣,好東西難找耶,側面的人也越來越難搞了。」我趕緊求情。
「那你就常來找我吧。」他挑挑眉,威脅的說。
「怎麼樣,這次可以拿到多少啊?」見他開始收東西,我連忙問。
「你這隻呆狗交上好運了,這可是觀手龍生九子裡的贔屭呢,丟失好幾十轉了,你哪弄來的?」他伸手抓亂我的頭髮,笑著說。
「唔,搶來的。」今天我看見有人吃力的懷抱著什麼,就順手殺了他,把東西拿來。
「好極了,」影王滿意的笑了,「這樣就湊齊了,我過幾天就拿去賣。」
「我咧,我可以拿到多少?」
「就算你九千萬基能好了,夠不夠?」他原本要離開了,這會轉頭看我。
「絕對夠!」不隻夠,而是太多了!我可以躺上幾轉都不必工作!
「這樣應該夠你混吃等死幾個轉吧?」影王說,我隻得尷尬的笑。
「來幫我忙吧!」他說。
「喔,好啊。」
* * *
在影王那待沒幾度(註:一度為一天),我就覺得閒不下來了。
好像生活中少了點什麼,索然無味。
我悄悄溜出店,跨到街上。
點起火把,我擡頭看著天空。
那是灰色的天空……但並不沉悶。
灰後面隱隱的會透出許多顏色,清晨的白、正午的藍、黃昏的金和夜晚的紅。
但沒有光,在底面,光是無法到達地面的。
往前望去,在火把照明範圍外,就隻是一團無法分辨的黑。
我危顫顫的蹲在止戰區邊緣,眺望那看不見的遠方。
不對,不能說是看不見的。
我熟悉我所看著的地方,因為我生活在那裡,我敢說,就算蒙上我的雙眼,我也可以不碰撞到任何東西的在底面遊走。
當然我沒有那種機會實驗,那樣做根本是找死。
所以說,我是在看著看不見的地方吧。
那片黑暗……
什麼東西閃過,我不禁起身追上去。
* * *
那東西速度非常快,左閃右閃,不斷擊打四周地面、地面、物品,發出奇怪的悶響。
不知為何,這條街道上完全沒人。
我追著它,卻漸漸覺得吃力起來。
正當我想放棄時,它突然停下了。
不知為何,我躲到了一個半毀的郵箱後面。
這下總算是能好好的觀察那東西了,這附近剛好有支路燈桿。
藉著那微弱的燈光,那東西的全貌顯現了出來。
那是……貓吧?勉強能稱得上是貓,但絕對不是貓。
牠有著銀亮平滑的皮膚,背上伸出長長的綠色觸手,激烈的甩打著,尾巴好像被壓扁一樣,血肉模糊,甚至還看得見白色的斷骨凸出皮膚外。
牠的耳朵和嘴巴都被線粗糙地縫了起來,兩顆綠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滲著血絲。
就那樣站在那裡,牠瞪著我。
突然,牠張開了嘴巴,被線拉扯的皮肉頓時分家,腐敗的血液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牠的舌頭伸了出來,幾隻白色肥大的蛆在肉裡蠕動。
然後,牠開始尖叫!
我難以形容那種聲音,就像在冰庫裡摔碎玻璃一樣,冰冷又刺耳的聲音,也
像技巧拙劣的小提琴手會拉出的失調尖音,強烈的刺穿我的鼓膜,讓我一陣暈
眩。
牠大張的口中露出幾顆尖銳的、不該長在貓身上的長牙,滿布血絲的眼睛瞪得更大,好像隨時都會掉出來一樣。
但真正讓我恐懼的,是牠眼中的恨意。
赤紅色,比任何兵器都要冷、要利的恨意,淩厲的殺氣使我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然後牠突然閉上嘴巴,消失了。
牠一消失,我就失去了力氣,倒在地上,四周立刻出現剛才完全沒有的人群,但沒有人搭理我,我在心中慶幸。
看著一雙雙腳從眼前走過,我感覺著熟悉的靜。
在底面,人在多也不可能會變得吵雜。
沒有人會結伴而行,那是找死,所以人與人之間不會有任何交談,身體的動作更是像貓一樣。
隨便一個動作,都可能引來殺機。
我盡量縮小身子,等著力氣恢復。
正當我的精神開始模糊時,我聽見了腳步聲。
不大,但在隻有細碎聲響的街道上絕對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我微微張開一隻眼睛,正好看見一雙腳直直的朝我走來,恐懼在瞬間攫住了我的心,我用力閉上眼,等待那必然的痛擊。
腳步聲在我頭上方停下了。
「恭,你在幹麼啊?」
影王?
我再次張開眼睛,看見他蹲在我前面,「你站得起來嗎?」我搖頭。
「好吧。」他聳聳肩,向我伸出雙手,我感覺身體一輕。
「影……」被人扛著的感覺不會太好,相信我。
「噓,我現在不能用抱的,你快點裝死。」他這麼一說,我立刻放鬆全身肌
肉,隨著他的步伐無力的搖晃。
一個人扛著一個人也許會引起注意,但那是個死人就不一樣了,屍體是有用處的,比如說撿回家餵家裡的小寵物。
因為我沒把握能整路不眨眼,隻得閉著眼睛,在心裡估算距離。
突然我往下掉,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好了,你可以張開眼睛了。」影王說。
我張開眼睛,四周果然是兌鋪的範圍了,我遠遠的看見建築裡有燈。
「有客人?」
「嗯。」他無所謂的應著。
「你把人家扔著這樣好嗎……」
「罪魁禍首閉嘴啦。」影王不滿的說,「反正那是來買東西的,扔著三度也不敢說什麼。」
囂張,這傢夥有夠囂張的……我在心裡無奈的罵。
「你在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影王沒頭沒尾扔了這句。
「你不要抱那麼緊啦。」
「嘎?」
「我說你不要抱那麼緊!變態啊?」我吼他。
可惡,老是毛手毛腳的……
「你想掉下去?」他不輕不重的回了句,我趕緊搖頭,這傢夥可是惡質到說放就真的會放……
影王的腳程嚇人,兩三下就到了門口。
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門自己開了。
「對不起,請再稍等一下。」影王對戰戰兢兢坐在客廳的客人說,內容客氣但語氣冰冷。
「你先休息下,別睡著了,知道嗎?」被擱在廚房的冰冷椅子上,我的精神一下子回來了。
「我等等就回來。」直到他轉身離開,我才想到兩個很重要的問題。
第一,我究竟看見了什麼?第二,影王他怎麼找到我的?聽他腳步聲根本不是在找,直直往我過來。
邊想我越模糊,漸漸的又開始想睡,不知為何覺得非常累……
快要睡著時,身體被猛力晃動,「恭!醒來!馬上醒來!否則你會死的!」
聲音聽起來好像被矇住一樣,非常不真切,我甚至花了好幾秒才搞懂他在喊什麼。
「影……怎麼了?我好好的啊……」我說,但是好像沒有發出聲音。
突然一陣冰冷的感覺當頭淋下,「哇啊啊!做什麼!」我大喊,原本飄離的世界瞬間嵌回意識。
「恭,你聽好,你碰上的是高莫。」影王手裡還拿著杯子,嚴肅的說。
「高莫?」那隻怪貓?
「對,那是世界惡意的殘骸,看到還沒關係,問題是你被攻擊了。」
「哦……」所以才會一直想睡嗎?
「唉,把這個吞下去。」影王歎口氣,把一個東西塞進我嘴裡,「別咬碎了。」
「這是什麼?」我忍著反胃硬是吞了下去,然後問。
「很難解釋。」影王聳肩,「對了,順便跟你說。」
「什麼?」
「歡迎成為夜沒人。」
* * *
「等等等一一下下下!」瞬間我聽見自己失控的大叫!
「有問題?」影王微微斜著頭,挑起眉。
「問題不是這樣問的!」我覺得血液衝上大腦,很想吐血。
錯了!絕對是錯了!
「那……我應該怎麼問?」影王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因爲你被高莫選上了,所以你就是夜沒人,能夠看見情緒、能夠隱身在黑夜之中,不需要光。你是獸、強大的獸。」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弱,「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影王肯定道。
夜沒人是町內最不可解的存在,他們能在全然的黑暗中生活,看得見人類的
情緒,而他們也是兌鋪的主人。
「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的地盤可說是完全重疊呢……」影王若有所思的說。
「啊?」
「地盤啊,因爲你"出生"的位置和我一樣。」影王說,「夜沒人是以出生地劃分地盤的。」
「對了,你怎麼發現我的?」
「我感覺有夥伴出現在家裏,去看看就發現你囉。」影王伸手摸摸我的頭。
「是喔……」影王輕柔的觸碰似乎帶著魔力,我覺得昏昏欲睡。
沒一會兒,我睡著了。
* * *
我張開眼睛的就看見陽光穿過了窗子……陽光?
我錯愕的環視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我躺的地方是一張簡單的床,床尾側面的牆上是一扇比正常尺寸來得大的窗子,其他部分則是書架。
沒錯,就是書架,檀木的深色,與天花闆幾乎齊高,甚至有活動書庫。
「恭,醒啦?這裏是烏皇的書房,我借來用用。」影王走了過來,手裏捧着一本如鳥翼般展開的書,書頁極長,紙質柔韌。
「嗯……等一下!」我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烏皇!
「有什麼不對嗎?」影王輕輕將書合上,問。
當然不對!大大的不對!我很想這樣吼他,但那是不可能的,「唔……」
「你別驚訝,新的夜沒出現了,烏皇他說什麼都要見上一面,」影王聳聳肩,「既然醒了,就走吧。」
* * *
「勘雷耶!」影王輕快的喊道,推開了門。
勘雷耶……那不是烏皇的名字嗎!影王竟然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我呆了呆,
直到影王抓著我手腕把我拉進去。
「影王!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相信在我們踏進房間之前裏頭的人就站起來了,這時他崇敬的呼喊著,眼看就要跪下去……
「勘雷耶,夠了。」影王蹙眉,揮手制止他。
「是的,」那人停下動作,很快重新站直,但視線低垂著,盯著地上。
「這是開恭紀夫,」影王把手放在我背心,停了一下,「暮王。」
我看見烏皇的眼睛瞬間瞪的非常、非常大,足以讓人懷疑他的眼睛怎麼沒掉下來……
「暮王……出現了?」他的聲音不斷顫抖,但我不清楚原因。
「當然。」影王用一種你是白癡嗎的口氣回答。
「剎……暮王是什麼?」
「暮王就是你啊。」他奇怪的看著我,我卻是差點沒吐血。
這傢夥!每次都不肯好好回答問題是怎樣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頭疼啊!
「不然呢?」影王非常認真的反問。
我歎口氣,不想再理他。
「所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剎?」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我轉頭去看。
一個人斜靠在門上,一頭耀眼金髮,眉眼細長,微微的上挑,和影王一樣精瘦,看上去卻比較像機靈的豹子,而非沉穩的狼。
「什麼什麼打算?」影王眉一挑,不耐的看向來人。
「那是暮王吧?他是你可以處理的對象嗎?」那人笑著說。
「暮只能由影領導,不是嗎?」
「也對。」那人的笑讓我有些反感,「自我介紹吧,我是淩王‧散。」
我沉默的瞪著他。
「這個眼神很棒呢……」淩王突然來到我面前,擡起我的下巴,低聲的說。
「做什麼!」影王猛力把他拖走,順勢揍了他一拳。
「欸欸!」淩王接住影王的拳,但表情有點變了。
我領教過影王的力量的……非常恐怖。
「好啦,總之我隻是來打招呼的……」淩王站直身子,退後幾步走向窗戶,手一按閉合的窗,將它打開。
「我會傳遞訊息的,影王。」淩王轉頭說了這句,頓了頓,影王朝他揮手,他笑了笑,從窗戶跳了出去。
我心裏一驚,衝到窗邊,正好看見淩王騰空而起,向我擡手打招呼,然後飛向天空,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窗戶前面,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就是淩王的意思,淩風舞空之王。」影王靠到我旁邊,說。
「那,你的呢?」
「影王……淡影黯夜之王。」
很黯淡的名字,不是不適合,只是沉重。
「你不問你的嗎?暮王?」
「不太想知道耶……」
「暮王,是日暮界散之王。」
我楞住了。
這個名字……
* * *
「剎,現在到底什麼狀況……我還是不懂啊。」我無力的躺在床上,問。
「慢慢就會知道了,」我感覺影王的手梳著我的頭髮,撫摸著,「現在比較難解釋,不過,再兩天就有集會了,我們會全部告訴你的。」
我沉默了,兩天之內發生這麼多事,實在很難讓人聒噪。
「你變了。」影王突然說。
我轉頭看他。
「好像另一個人……」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卻像在跟我說話,「不隻是感覺變了,那是當然,但是,爲什麼連情緒也變了呢……變的好平、好死……」他的聲音漸漸低了,最後就聽不見。
真的……在那之後,好像就有什麼地方變了,在心裏。
* * *
我跟著影王,在樹林穿梭。
我不清楚這裏是哪裏,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
影王隻是打開一扇門,就到這兒了。
「剎,我們在哪裏?」
「裏面。」
「裏面?」我詫異的重複,「什麼的裏面?」
「四面町,不然還能是什麼的裏面。」影王笑著說,「我們要到正中間去,每次我都會羨慕淩王那傢夥……」影王感歎。
但我聽得一頭霧水。
雖然在我看來全部的叢林都差不多,但影王輕鬆的照著某個規律穿梭,好像在原地打轉,卻前進著。
「剎……你怎麼找得到路啊……」影王速度頗快,我都有些跟不上。
「你以後也會知道的,不過,這次先跟著我,要學,再等等吧。」說著影王伸手牽住我,腳下仍不停,速度卻慢了下來。
走著走著,樹林突然就消失了。
眼前展開一片扇形空地,還有另外兩塊扇形與他相交,看上去像個圓,我真的相信自己在四面町裏面了……
「那兩塊都可以走上去,重力不一樣。」影王說著往側邊幾步,然後走到了我右手邊的那塊地面,移動了一下,然後朝我伸出手。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楞楞的伸手,和他在空中,交握。
影王一笑,用力一拉,我瞬間感覺自己被提離地面,一陣暈眩,然後墜落,掉進影王懷裏。
我呆看著他,腦袋很難消化剛剛發生的事。
「好玩吧?這就是町內,所有地面都有自己的重力,那個也是。」影王放下我,指著旁邊。
我轉頭去看,才注意到在三塊地面的交角上,有一根呈三角形的柱子,通體銀黑,泛著些光芒卻又奪取光線,說不上什麼材質,似乎在金屬與木之間……
瞬著柱子看去,頂端連接著一個四面體,柱子位在面的中央,角對著邊的中點。
那個小的四面體微微的,放出像陽光那樣的,金色帶些綠的光,柔和卻冷冽。
「那就是誓斂,夜沒人集會的地方,和力量的來源,」影王說著又拉住我,然後踏上柱子,「來吧,小心點。」他在我耳邊說,一些頭髮似乎仍受到這裏的重力影響,往我的地面垂落。
我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踏出步伐……
瞬間我落到了柱子上,一時無法平衡,差點就掉下去。
「小心!」影王一扯,把我扯進懷裏,「掉下去的話你會卡在空中,誰也幫不了你!」
我驚魂未定,隻是點頭,不太想去想像被重力拉扯的感覺……
過了很久,影王還是不肯放開我。
「……喂。」我也不敢掙扎……
沒有回應。
「我說……」
沒有回應。
「可以放開我嗎?你不是在趕時間!」
「哦,抱歉,走吧。」很不情願的放開。
突然有種自己交友不慎的感覺,後悔啊!
「真的嗎?」影王拋來一句。
「什麼東西?」
「後悔碰到我?」有點受傷的神情。
「呃,不會啊,要是沒有你我可能會死在路邊吧……」危險!差點忘記這個傢夥會讀心!
「是感覺情緒,不是讀心。」影王白了我一眼。
……還說不是讀心?
這個走道(柱子)其實不算寬但也不窄,無法兩人並肩而行,但一人通過綽綽有於,兩人錯身而過也沒問題。
越爬越高,町內的景色在我們高過樹梢後漸漸顯現出來。
朝兩邊看去是大片叢林,往頭上看去也是,而且可以毫無阻礙的找出陸塊邊緣,因爲那個部分的樹全都扭曲著,避開另一陸塊的重力。
仔細的看,可以發現森林中有很多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全都連接到頂點內側的那些空地上,看來那些便是我們剛剛走的路了。
除了我腳下的這根,還有另外四根柱子。
其中三根和這根一樣,呈等邊的三角形,連接著正方形的底面和另外兩個三角形面,其中一條走道比另兩條要寬(我們現在就走在這種走道上)。
最後一根,卻不一樣。
他是正方形,位在四個三角形面交會的頂點處,看上去不是銀黑,而是純然的銀,上面以白色刻畫繁美的龍紋,如雲中戲龍,閃現溫和而淩厲的淡金光芒,燦然難以逼視,卻又難以移開視線,它往空中傲然的延伸,連接著誓斂的底面中心,於是兩個四面體以上下顛倒的方式連接著。
我看著、看著,差點沒停住腳步。
「別看。」影王轉身,擡手蓋住我雙眼,「那是燦,連接皇殿,從正廳可以直接通到裏面去。」
到裏頭!的確,那根柱子看上去比我們走的這根粗了不知多少倍。
「裏面的重力是怎樣的呢?」
「沒人知道,」影王聳聳肩,「大家都知道開門的方法,但沒人打得開,試到現在,大家都要放棄了。」
越走越遠(高),但我看著四周地面離我遠去,卻不會有恐懼感,大概是因爲那對我而言是「天空」,而非「地面」罷!
這走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在微喘時,誓斂已然出現在眼前。
進看才知道誓斂也不小,隻是與整個町的體積相較,竟與老虎口中的蚊子一般。
「準備進去了,記住裏面沒有重力。」影王說。
然後他手按上誓斂金綠色的表面,漣漪以他的手掌爲中心快速擴散,撞到邊緣後反射,互相交纏著,光影粼粼,忽然,黑光一閃,一頭龍的剪影出現在表面上,四肢強健,雙翼撐開,昂首怒吼,好不壯觀!
我幾乎看傻了。
「待會做一樣的動作,」影王說,這時龍的影像漸漸淡去,影王額頭靠在手背上,似乎喃喃說著什麼:「……滅世之黑影,歎息之龍踩踏天雲,星芒的刺眼如花般顫抖,鬼魅與玻璃在空中爲了霧氣爭執,跨越了長河……」
影王在唸的時候,誓斂表面似乎隨著抑揚頓錯的節奏,幾不可見的改變顏色。
我聽得一頭霧水,這似乎是某種禱文,但內容相當沒有邏輯。
「……,龍,舞於世界之後。」影王唸出最後一個音節,光華乍現,我閉上雙眼,再睜開時,影王消失了。
我想,他是進去了吧。
向前幾步,我有些害怕的將手按上表面,先是指尖,然後慢慢的把掌心按下。
誓斂陡然變成金紫色,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從掌心竄入背脊,擴散到全身。
我努力張著眼睛看,誓斂的表面出現的不是波紋,而是激蕩的浪花,就像撲上岩石一般在邊緣噴濺出白色水花,表面顏色不斷閃動,就像將彩虹揉進裏面清洗一樣,然後浪花暫歇,一頭渾身漆黑的鳳躍上了表面,他高唱著,羽毛長擴的翅拉出完美的曲線,雙眼是璀璨如晨曦獨星般的澄靜紫色。
我看著他,瞬間被奪去思考能力。
『暮王……我等你很久了……』生澀帶著凔桑的低沉嗓音出現在我腦中。
你是誰?
『我是暮風……你心的導師。』
……
『跟我一起唸吧……』
以晚風的名義,我將枯亡的蒲公英送入深邃的井,就像彩虹流下銀色的淚,空中的吐息是歌的悲傷,跳躍著光的雀躍,多少遠方消失在足下,利爪割開脆弱,黑鳳的高鳴跨越混沌,消失的世界,紅眼與藍髮,纏繞的鎖鏈,不停不停轉動的球和龍的翅翼一同在彼岸等待,如風如花,如空之淩想,紫色劃出的紫,血色與冰的顫抖,終末之鳳,起飛於毀滅之後。
『去吧!暮之王!』暮風高喊,我瞬間便被紫色光芒給包圍。
等到感覺光芒消退,我才睜開眼睛。
「歡迎加入夜沒人,暮王!」響起了愉快卻有些壓抑的聲音,隨意飄浮於空中的眾人異口同聲的說,好似一個聲音。
我如此震懾於當場,什麼也說不出。
* * *
夜沒人的人數比我所想像,或說認爲的要少了許多。
扣除影王、淩王,其他的便只有十個。
「我是碎王‧鏈,」"坐"在我右手邊偏上的那位先開了口,「白虎。」
「破王‧嘆,」破王坐在碎王旁邊,靠著他,「金豹。」
「淩王‧散,」淩王笑著接話,「藍鳶。」
「墮王‧冽,」墮王站在我左邊,淩王在他右邊,「紅梟。」
下一個聲音從左後方傳來,我轉頭過去,「奔王‧撻,翠鹿。」然後奔王指向他旁邊的人,「他是騰王‧曳,橙馬。」
「敏王‧隱,靛狼。」敏王在我右後方。
「落王‧倏,銀狽。」落王在敏王後方。
「影王‧剎,」影王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黑龍。」
隔了幾步,另一個聲音出現「罪王‧念,褐麒」,罪王說著就橫了我一眼,雖然覺得奇怪,也不想放在心上。
大家都看著我,所以是換我?
「暮王……」是什麼名字?
暮風的聲音又出現……"紀。"「紀,」
「紫鳳。」
「好名字!」碎王笑著說,「紫鳳終於出現了啊!」
影王拉著我,飄到了另一個地方,「坐吧!」
「……這要怎麼坐啊?」
「只要做出坐的動作就好。」
這時,敏王站了出來,「親愛的夥伴,看到大家真是太開心了!」他的愉快從體內透了出來,我在他週圍看見淡金色的毛髮狀的東西。
「那就是『愉快』。」影王湊到我耳邊說。
「不過,更開心的是最後一位夥伴終於加入我們了。」敏王看了我一眼,金色更濃,我想,那是快樂。
「大家沒有什麼要說的?」眾人搖頭,「那,就告訴紀,我們的事。」
這中間的事……我無法解釋給你們聽,你們也不該聽取這樣的訊息,因爲,居住在球上的人們啊……這並不屬於你們。
他們說話,但並非用口,而是更難解的,隻要閉上眼就能連結的心神。
我才發現,我們的心神,與町上居民,或你們,都不相同。
就像擁有許多火車的月台,我們,能夠同時處理數倍以上的資訊!
而此,我學會控制體內暮風的力量,更驚歎眼前景色的不同。
每種情緒都有自己的顏色,而強度改變了它們的形狀、深淺。
很難去說確切是怎樣的感覺,隻能說,真的有些事物,改變了……
「感覺如何。」影王低聲說。
仍然是走在長道上,我卻不能量肯定是不是剛才那條,四面的地面隨著我們的步伐慢慢接近。
「很奇怪……很棒。」我知道自己擠不出更多形容詞,但那種感覺就算讓詩人來體會,也無法描述的吧。
「對了,」影王忽然回頭看著我,「我可以繼續叫你恭麼?習慣了,不是很想改。」什麼理由!
「當然。」好,答應你就是了,別用棄狗的眼神看我,你的形象都去哪了?
看著影王有點得意忘形的樣子,我真的很想……扁他!
「我們剛剛是走這?」踏進叢林,又是瘋狂的左拐右彎,想記住路線幾乎是不可能。
「當然不是,不用去記路線,聽獸的聲音,他會告訴你。」影王搖頭,堅定而輕鬆的前進。
我在心裏呼喚暮風。
『紀,怎麼了?』他問。
這裏的路,你認得?
『當然,隻是現在是影谾在帶路,你跟好剎就是了。』
很快的,我們又走回了來時的地方,我認得出來是因爲那兒的地面有一塊十一邊形。
「這是我的標記,十一邊形。」影王彎身,指尖在邊緣繞了一圈,「好啦,我們回去了。」說著手指一提,一條銀絲被拉起,影王手腕一甩,銀光在空中旋了個轉,瞬間大亮。
「之前是直接把你拖過去的,不過這次讓我省點力吧,我們用走的。」影王笑嘻嘻的說。
我們正站在一條銀黑色的走道裏,四面都有銀色波流互相纏繞,雖然看著頭很暈,腳下卻是踏實的。
「這不是你的走道,閉上眼睛。」
……怎麼我有危險的感覺。
沿路走呀走的,我不斷感覺到影王的視線,不過忽略它我會比較輕鬆……倒是被他握住的手心很暖,很踏實。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未來……
* * *
我踉蹌的走在全然無生命氣息的大地……
這裏,是我的故鄉嗎?
放眼望去,除了陰暗的銀灰大地之外,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不,還是有的,但那有,還寧可是無……
濺灑於天空,怵目驚心的血紅!那紅好似掩蓋了其他所有顏色,濃厚的,霸道的佔據天空。
太陽已許多未曾出現……
幾些殘破、悲傷的建築殘骸孤愣愣地兀自佇立著,好像不在乎身上可怖的刮痕。
那確實是生物留下的,但要是如何的生物,才能將爪子硬生生貫穿五釐米厚的鋼闆?
我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一邊顫抖,一邊接近那咧著嘴的醜惡大口。
輕輕觸上了,麻癢的痛感傳了來,手順著尖角的邊緣,往外滑動。
新鮮的血腥味靜靜散發,我遲鈍的收回手,細細看著指尖上,鮮紅的血滴。
我猛然轉身。
約莫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站了三隻……那該說是什麼?
勉勉強強還看得出顆頭,有身體,四隻腳,背上有的生著歪曲的肉片似的翅膀,有的生了白色、薄薄的軟翅,全都無精打采的黏在他們背上。
這些--是累奇。
以人們的恐懼爲食……也以人們的血肉爲食。
而夜沒人……就是爲了消滅他們而存在。
你問居民……他們就在我眼前啊!
累奇,就是町居民,真正的樣態,於是他們嗜血、他們好殺,他們毫無人道,這個世界不存在律法,因爲,律法箝制恐懼……
我永遠忘不了當初,走出止戰區的場景……
你們……知道恐懼的顏色嗎?
應該不會知道吧,知道了也無妨,也許這樣你更想像我所看見的一切。
那是,摻雜血色的黑,誰也不可能想到,恐懼竟是褐色的意義……
「這是什麼?」當時,我問影王,感覺自己的顫抖。
「這是我們所必須面對的現實。」影王輕柔的說,我感覺他抱住我,但早就不想去推開他,隻是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顏色,如乾涸血跡,濃稠而倔強,附著在人們身上,遮蓋他們雙目、拉扯他們四肢、使他們看不清道路、行進困難……
……這只是正常。
而,町內的人們,吃下那褐色。
從身上撕下,可能從自己,可能從別人,連帶扯下血肉也無妨,他們吃著那鮮血淋漓的東西。
情緒,並不是可以被奪取的東西!
難道,我從前也是這樣……?我猛然從心裏湧上噁心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不是的。」影王說,「夜沒之所以爲夜沒……便是因爲他們並非這樣的東西。」
夜沒……擁有的是獸族的魂,但在他們甦醒前,他們下意識的會做出假象,欺瞞自己,這樣活過一生,若是他們沒有機會醒來的話。
時至此刻,我才發現,自己從前所認定的一切,都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嘰--」聽見聲音我迅速轉身,低頭閃過右邊累奇揮來的巨大畸形爪子。
轉身、低頭、矮身竄出去,我瞬時來到累奇眼前,隨手揮出直刀,紮進累奇眼睛。
眼球一開始輕微的抗拒,然後在刀刃的壓力下破碎,一些澄澈的液體隨著血漿一起噴濺出來,我忽略沾到身上的詭異液體,繼續把刀往內戳。
累奇痛苦的尖叫,一隻爪子不停揮動,卻是沒膽子往我身上招呼--他另一隻爪子才剛剛被我捏碎骨頭。
欺軟怕硬,是累奇的通性。
感覺刀尖已插入柔軟的腦中,我手腕使力,刀一轉後抽出來,反手再紮。
實在不是我喜歡把自己搞的這麼髒,而是不破壞掉累奇腦袋功能,隨時都會再爬起來。
另一隻累奇突然朝我撲來,尖叫著,我看見他眼角閃著水光。
可能是他這個功能壞了,或剛才他有片刻的時間像個人,總之,無所謂。
「恭,你會不會警覺性太低了?」熟悉的聲音……
「不會,我感覺到你了。」
「你就篤定我會救你?」
「你不想救我喔……」
「當然不會。」我猛然把手上的刀往背後扔去。
「啊喂!」影王怪叫,低頭閃過,「殺人啊!」
「黑龍,閉嘴,到底誰警覺性低啊?」紫鳳吼他。
別忘了累奇有三隻呢?
「這裏暫時是空了……回去吧。」我揮手召喚紫鳳牠朝我俯衝而下,然後與我融合。
「你都讓紫鳳出來晃啊?」影王踱到我旁邊。
「嗯,不然他會鬧。」
影王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 * *
「剎。」
「幹麼?」影王睜開一隻眼睛,問。
「暮王……代表什麼?」
「日暮界散之王,不是跟你說過了?」影王奇怪的說。
「不,不是那個答案,」
「那。」
「爲什麼……聽到暮王,大家的表情都變了?夜沒不都是兩個一組,但是我是第十三個啊!」
「恭,別想太多了,嗯?」影王歎氣,伸手撥亂我前額的頭髮。
「可以,」我擡手抓住他手腕,「我就在你眨眼之前結束自己。」
「與其被矇蔽……不如死去,活著還很累。」
影王楞了一下,輕輕掙脫我,然後笑了。
「你隻會讓自己更累……」他的笑容,我不知怎地不忍心再看……
「日暮……界散。」
「你不可能感覺不出……」
日暮,偏進於結束。而界散,意味著世界的崩解。
暮王,是終末之刻來臨的預告,也是避免結束的希望。
四面町……是惡意留存之地。
球體所能承受的惡意……不是有限,而是非常的有限!於是四面體的存在變得如此重要,然而……
並不是無限,沒有什麼無限,隻是容量較大罷了,也會有溢出的一天。
而暮王揭示了這一天的到來,一但十三出現……末日將臨。
然而,危機與轉機……
暮王之所以爲暮王,便是因爲其具有抉擇的力量。
保留荒蕪的四面體,或讓它在頂盛之時毀滅!
或曰……既居住之民皆非人也,殺之,何懼?
並非如此。
非人,不代表可以任意殺之……事實上,若是沒了啃食惡意的住民,四面體也是斷然無法容納溢出的惡意。
唉……怎樣解釋,還是很難說清的吧。
兩邊都無法放下,卻必須放棄一邊……
「不過呢……這些都算後話了吧?」影王依然笑著說。
「夜沒,代表的是町的秩序,所以,秩序存在,會使球體毀滅,而秩序消失,導緻町的崩潰。」
「你的抉擇很簡單……你死,或我死。」
我張口,卻說不出半句話……
「慢慢想吧……我們的時間還很多……也許。」影王直視著我,似乎想伸手擁抱我,卻轉身離去。
而我,望著他……隻覺得……心,很痛。
* * *
「差不多……是這樣吧。」紀的聲音落下,修長而優雅的指尖撫摸著胸前配戴的黑色龍形。
「後來呢?」我問,就算心裏已然猜出了七八分。
「還能有什麼後來……」紀苦笑著,澄澈的紫色眼瞳蒙上陰影,「我,現在坐在這邊,不是嗎?」
「我……看著剎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看著自己的指尖,似乎上面染滿了鮮血一樣,然後,輕輕舔舐,眼神低垂著,神色落寞。
「他說……想要我活著……」
『恭,你想好了?』
『嗯……還是我死去吧……我對球體沒有任何感覺,只想保住這個我生活的地方……』
『恭,如果我拜託你一件事,你會答應嗎?』
『什麼事?』
『別問,你會答應嗎?』
『……當然。』
『謝謝你。』
『到底是什麼事?』
『好好,活著。』
「然後他自殺了……町也在同時崩潰……
「我往球體的方向飛……然後完美的降落。
「這個,是他死前塞進我手裏的東西,我想,是影龍的結魄吧?」紀將龍形湊到眼前,細細查看著,眉眼間盡是瘋狂與絕望。
「爲什麼呢?爲什麼這個世界的生物犯下的過錯,是我們來承擔?爲什麼我要代替你們,承受無盡的惡意?」他狠狠瞪著我,眼神卻隻有深刻的悲傷。
「我的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了。」沉默許久後,他又說。
「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一切?」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爲你可以把這些是傳達出去吧?讓世人知道自己有多麼愚昧……」
「好了,你離開吧。」紀低聲說,轉身看向窗外。
我靜靜離開。
* * *
隔天,我就找不到紀了。
他的房間空無一人,但東西連動都沒動,好似主人隨時會回來似的。
但,我知道紀是不會回來了。
因爲……他的床單被鮮血染紅,那形狀,宛如一頭鳳,昂首展翼,高鳴著。
在心臟的位置,有一塊地方,沒有被血染紅。
一個黑色龍形,與紫色鳳凰,相互緊緊交纏,靜靜躺在那裏。
初升的陽光自敞開的門隨著清風一同跳進算不上寬敞的室內,在各處溫柔的起舞。
但那一龍一鳳,卻好似吸收了光,沉沉的,透不出一絲明亮,就像被無盡的悲傷灌滿一樣……
我悄悄退了出去,將簡潔的木門,關上。
而陽光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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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邊是原本打算的結局……
但是後來又寫了一個喜劇的,附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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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炎剎耶輕鬆的漫步在街道上,忽然一個站在街角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喂,你怎麼在這發呆?迷路了嗎?」他一拍那人的肩膀,那人一跳,怯怯的回過頭。
「啊……是的……」溫和柔軟的嗓音,還有……澄澈如水晶,紫色的眼。
瞬間,剎耶明白這個人為何會吸引注自己,為何就是無法忽略這個人。
他想起了對方的名字,一個很適合他的名字。
「去哪兒?我帶你去吧。」
「呃,這樣太麻煩你了……對了,我叫……唔?」他伸手摀住對方的嘴,對方眼神一訝,卻是沒有掙紮。
「我知道你的名字。」放開他,剎耶笑著說。
「咦?」
「你是恭吧……開恭紀夫。」
「呃,沒錯……」紀夫呆呆的看著他。
「真是過分呢,我都想起你了,你竟然還不認得我?」
紀夫細細的看著他,突然眼神一跳,「伊……」
剎耶再次摀住他的嘴,把他拉進懷裡,「喂,叫我名字啊!」不滿的在他耳邊說。
紀夫笑了,點點頭,「嗯,剎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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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發咱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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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
X戰記泥嚎(被拖走
郭四體泥嚎(繼續被拖
看多了硬式風格,對這種軟式還是不太適應,總體還是不錯的小文,頗有後現代的風格
要說問題都是郭四體的通病了,故事離奇,好歹在角色刻畫方面要有點筆墨誒
關於小町的構造,四面體和圓形,我覺得還有更多的東西可供挖掘
离线
好吧有些完全是不懂(飄汗)
郭四體是啥咪(躺地)
角色麼....設定是好了不過覺得加上去會破壞掉那種感覺,就沒加(被拖)
小町還沒挖完啊?還有球體是地球喔,這個大家都很瞭解了咱想不用解釋=W=
話說這是個夢啊...
离线
不是說要你加角色設定,設定和刻畫是兩碼事
除了主角是呆呆的影王很花痴以外,角色的性格特徵什麼的非常模糊。再多塑造一下人物會更好。
你不解釋不表示讀者明白
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