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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開頭太重要了,一定要用各種方式把讀者牢牢抓住,讀者才會看下去。我自己對寫好開頭也沒有什麼經驗,所以就摘錄一些名作家長篇作品的開頭給小小看看。
多年以後,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當時,馬孔多是個二十戶人家的村莊,一座座土房都蓋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著遍佈石頭的河床流去,河裡的石頭光滑、潔白,活象史前的巨蛋。這塊天地還是新開闢的,許多東西都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指點點。每年三月,衣衫襤樓的吉卜賽人都要在村邊搭起帳篷,在笛鼓的喧囂聲中,向馬孔多的居民介紹科學家的最新發明。他們首先帶來的是磁鐵。一個身軀高大的吉卜賽人,自稱梅爾加德斯,滿臉絡腮鬍子,手指瘦得象鳥的爪子,向觀眾出色地表演了他所謂的馬其頓煉金術士創造的世界第八奇蹟。他手裡拿着兩大塊磁鐵,從一座農舍走到另一座農舍,大家都驚異地看見,鐵鍋、鐵盆、鐵鉗、鐵爐都從原地倒下,木板上的釘子和螺絲嘎吱嘎吱地拚命想掙脫出來,甚至那些早就丟失的東西也從找過多次的地方兀然出現,亂七八糟地跟在梅爾加德斯的魔鐵後面。“東西也是有生命的,”吉卜賽人用刺耳的聲調說,“只消喚起它們的靈性。”霍·阿·布恩蒂亞狂熱的想象力經常超過大自然的創造力,甚至越過奇蹟和魔力的限度,他認為這種暫時無用的科學發明可以用來開採地下的金子。
《百年孤獨》,馬爾克斯
開篇第一句就將主角的命運若隱若現展現給了讀者,這個懸念讓讀者忍不住去想之前的來龍去脈,渴望知道主角的生命是不是就此了結。第一句結尾和第二句開頭無縫對接,順理成章開始講述過去。講述過去,先寫地點景物,將故事的舞台搭好。隨後不急着寫主角,而是開始寫一個非常重要又非常有趣味的配角(吉卜賽人)。讀完第一段,因為主角命運的懸念和吉卜賽人的趣事,讀者已經急不可耐的要繼續讀下去。
《百年孤獨》的開頭可說是神來之筆,實在太過經典,不知道多少人寫小說時模仿這種開頭,甚至像莫言這樣的大作家也這麼做:
那天早晨,俺公爹趙甲做夢也想不到再過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裡;死得勝過一條忠於職守的老狗。俺也想不到,一個女流之輩俺竟然能夠手持利刃殺了自己的公爹。俺更想不到,這個半年前彷彿從天而降的公爹,竟然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俺公爹頭戴着紅纓子瓜皮小帽、穿著長袍馬褂、手捻着佛珠在院子裡晃來晃去時,八成似一個告老還鄉的員外郎,九成似一個子孫滿堂的老太爺。但他不是老太爺,更不是員外郎,他是京城刑部大堂裡的首席劊子手,是大清朝的第一快刀、砍人頭的高手,是精通歷代酷刑、並且有所發明、有所創造的專家。他在刑部當差四十年,砍下的人頭,用他自己的話說,比高密縣一年出產的西瓜還要多。
《檀香刑》,莫言
和《百年孤獨》神似的開頭,不同的是莫言直接開始寫主角。雖然不是吉卜賽人那樣的趣味,卻是劊子手的重口味。由於涉及角色的生死,也就設置了懸念,讓讀者忍不住去想那個劊子手做了經歷過什麼事,到底是怎麼死的。
而像《百年孤獨》那樣先搭背景、寫重要配角的名著也是有的:
維裡埃算得弗朗什-孔泰最漂亮的小城之一。一幢幢房子,白牆,紅瓦,尖頂,展佈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茁壯的慄樹密密匝匝,畫出了小山最細微的凹凸。城牆下數百步外,有杜河流過。這城牆早年為西班牙人所建,如今已殘破不堪。
維裡埃北面有高山蔭護,那是汝拉山脈的一支。十月乍寒,破碎的威拉峰頂便已蓋滿了雪,從山上下來的一股激流,穿過小城注入杜河,使大量的木鋸轉動起來。這是一種很簡單的工業,小城的居民更象是鄉下人,多數人家的日子於是有了幾分舒適。不過,使小城富起來的並非木鋸。普遍的富裕靠的是生產一種印花布,世稱米魯茲花布,所以,拿破崙倒台以後,維裡埃几乎家家戶戶都把房屋的門面重新修過。
一進城,就會聽見一台聲音嘈雜、樣子嚇人的機器轟隆隆作響,攪得人頭昏腦脹。二十個沉重的鐵鎚,全靠一隻由湍急的水流帶動的輪子,升起,落下,震得路面直打顫。我也說不清一個鐵鎚一天要生產幾千枚釘子。起落之間一些水靈俏麗的姑娘把小鐵塊送到巨大的鐵鎚下面,鐵塊旋即變成了釘子。這勞動看起來如此粗笨,卻使初次進入法國和瑞士之間這片山區的旅人嘖嘖稱奇,倘若踏入維裡埃的旅人問起大街上耳朵都被震聾了的行人,那座漂亮的制釘廠是誰的,有人就會打着一種拖長的腔調說:“咳,市長先生的唄!”
《紅與黑》,司湯達
第一章隨後的篇幅以及第二章全部是寫這個重要的配角“市長大人”,直到第三章時通過市長的行動,才若隱若現的提到真正的主角。第四章主角才真正登場,可謂千呼萬喚始出來。這種開頭也非常的棒。
有一種簡單易學的開頭是寫吃,寫食物來吸引讀者,比如:
1975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蒙蒙的雨絲夾着一星半點的雪花
,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着。時令已快到驚蟄,雪當然再不會存留,往往還沒等落地,
就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了。黃土高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
春天還遠遠地沒有到來。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裡,如果沒有什麼緊要事,人們寧願一整天足不出戶。因此,
縣城的大街小巷倒也比平時少了許多嘈雜。街巷背陰的地方。冬天殘留的積雪和冰溜子
正在雨點的敲擊下蝕化,石板街上到處都漫流着骯髒的污水。風依然是寒冷的。空蕩蕩
的街道上,有時會偶爾走過來一個鄉下人,破氈帽護着腦門,胳膊上輓一筐子土豆或蘿
卜,有氣無力地呼喚着買主。唉,城市在這樣的日子裡完全喪失了生氣,變得沒有一點
可愛之處了。只有在半山腰縣立高中的大院壩裡,此刻卻自有一番熱閙景象。午飯鈴聲剛剛響過,
從一排排高低錯落的石窯洞裡,就跑出來了一群一夥的男男女女。他們把碗筷敲得震天
價響,踏泥帶水、叫叫嚷嚷地跑過院壩,向南面總務處那一排窯洞的牆根下蜂湧而去。
偌大一個院子,霎時就被這紛亂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爛泥灘。與此同時,那些家在本城
的走讀生們,也正三三兩兩湧出東面學校的大門。他們撐着雨傘,一路說說笑笑,通過
一段早年間用橫石片插起的長長的下坡路,不多時便紛紛消失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在校園內的南牆根下,現在已經按班級排起了十幾路縱隊。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
地給眾人分飯菜。每個人的飯菜都是昨天登記好並付了飯票的,因此程序並不複雜,現
在值日生只是按飯表付給每人預訂的一份。菜分甲、乙、丙三等。甲菜以土豆、白菜、
粉條為主,裡面有些叫人嘴饞的大肉片,每份三毛錢;乙菜其它內容和甲菜一樣,只是
沒有肉,每份一毛五分錢。丙菜可就差遠了,清水煮白蘿蔔——似乎只是為了掩飾這過
分的清淡,才在裡面象徵性地漂了幾點辣子油花。不過,這菜價錢倒也便宜,每份五分
錢。
《平凡的世界》,路遙
時間,地點,中規中矩。緊接着開始寫大學生吃飯的場景,讓主角和配角在這樣的舞台上登場。
未完,有空時再補充。
最后修改: quad (2012-08-03 11: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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